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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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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黃沙,血腥味卷着塵土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随之而來的呼嘯像死人的吟唱,召喚徘徊在生死邊緣的靈魂。

而一地沉默的身體中,一團小小的黑影正匍匐着向前,衣衫褴褛,滿臉血污。每向爬一步都要大口喘息。他的眼睛隻盯着一處,拖上所有的氣力往那爬去。

終于他離那斷肢越來越近了。

他停了下來。

他伸出肮髒不堪的手,顫抖得捧起一截牽扯着筋肉的手臂,送往嘴邊。

他胸膛起伏得越來越劇烈,直到一顆淚滴滾落,在他漆黑的臉上劃下一道印痕。

他張開了口,朝那手臂咬下去。

“不要——”

我猛地驚醒。

眼前是熟悉的一片黑暗。我松了口氣。

房裡沒有其他人,隻有偶爾窗戶“吱呀吱呀”叫喚兩聲,昭示着方才的一切都不過一場夢。

隻是感受太真。

死人我見得多,殘肢也不算稀奇。若把我從事件裡摘出去,我甚至覺得步青山小時候的行為很合理。那是人的本能。

但夢裡真實的心悸似乎依然未褪去。一想到即将一口将殘肢咬下去的人是步青山,心被一手扼住的窒息和鈍痛就一陣陣地起伏。

我安慰自己是他長大以後的樣子太具有欺騙性了。

鬼使神差,所有關于他的畫面走馬燈似的追趕,最後竟停在了登雲峰。他懷抱那把通體細黑的“斬嶽”站在登雲峰的桃樹下,對我朗然一笑,天淡雲高,英華靡絕。

可惜這一幕不曾發生。

步青山從不會笑得如這般肆意張揚。他隻是唇畔微微上揚,目光垂下,心裡似乎總在想什麼。

屋外斷斷續續傳來破空聲,應是步青山在練劍。

他總是刻苦,不論何時。相比之下我實在憊懶。左手的掌法總不如右手使得順,威力和速度都遠遠不夠,對上頂尖高手是毫無勝算的。想到這我摸索着推門出去,決定找步青山來練一練。

撲面一陣寒涼,我轉了轉找塊地方坐下,老實“觀賞”。

“碎清商”是昭明樓的秘技,除非是遇到大奸大惡——譬如我——才會用出來的招數。昭明樓本身的武學也是至純至簡,走的是外家力量一派,所以之前面對江天暮雨這樣繁複的劍陣,他的門派功夫反而有相抗之力。

但步青山從前在我身邊時,曾自創一套蔽月劍法。

劍法共九式,前八式招式由簡至繁,由緩漸疾,劍氣由疏至密,直到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劍網。第九式“夢天”最為繁複。在敵人被喂劍招應接不暇時,“夢天” 便以遮天蔽月之勢将之前的每一寸劍網收束,使敵人死死困住。

江湖上這樣花裡胡哨的功法并不少見,使出來好看是好看,多少有點炫技且華而不實,比如易水宮何芙蓉山莊都有專學這一派的弟子。

步青山從小練劍,原本就是松竹之姿,使起這套劍法來自然如流風回雪,清逸卓絕。更重要的是,這劍法到他手裡是十成十的殺招。這劍法我看他使了許多次,劍風每到一處,我便能想象出他的樣子來。

但如果我沒聽錯,眼下他用的是一根樹枝。

待他停下走來,我好奇道:“你的‘斬嶽’呢?”

他輕描淡寫道:“殺氣太重,我怕把這些草啊樹的都砍了,那以後就沒得吃了。”

我仔細聽了聽,深以為然。他即便用的樹枝,周圍的花草已有不少遭殃了。

他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們兩個就坐在這吹風。

耳邊是輕輕淺淺的水聲,遠不似登雲峰下的怒濤,一天天的地崩山摧一樣。這裡的水通人性似的,夜裡反而像溫柔的解語花,低聲絮絮,溫婉多情。有倒黴的人看春水東流都是愁,此刻我倒是覺得這水惬意得很。

我懶洋洋往地上一躺,道:“餓了。”

照理說這十分不符合我的教主形象。但這兒就我跟他兩個人,我懶得裝了。

他起身走遠,似乎是在地裡扒拉什麼東西,刨出來後又四處折了些樹枝回到我對面。他默默地生火,似是要把地裡扒拉出來的東西放在上面烤。

我忍不住道:“這是什麼?”

他道:“地裡種了些地瓜,熟得快,不必餓太久。”

以前在登雲峰的時候,各個地方的分壇也會送些瓜果蔬菜什麼的,地瓜總是冬天最受歡迎的吃食。

在這種地方吃地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偷懶繼續躺着,他也沒有讓我動手的意思。

晚風有些涼意,拂過臉上又帶了水汽,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然後我身上多了件衣服,他咳了一下解釋道:“這是我先前脫了放在邊上的,沒有汗。”

“謝了。”我也懶得客氣,鼻子嗅了嗅,衣服上淡淡的皂角味聞起來十分舒心。

聽他在邊上忙着,我不禁仰天感歎道:“感覺我像大戶人家壓榨小厮的惡少爺。”

他輕笑了一聲,“那少爺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柴木燃燒,黑暗裡有火光似有若無的跳躍,迸出“噼啪”的騷動,一股暖意趕走了先前的寒涼,讓人恢複了正常的思考。

我再次回想下午說起的事,過了一會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個……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你之前說,後來記憶有些亂是怎麼回事?”

我有種隐約的感覺,那些錯亂的記憶十分重要。

步青山翻地瓜的手停了一下。

我有點心虛。他練了這麼久的劍,想必就是宣洩心中郁結宣洩,我卻舊事重提,實在是傷口撒鹽。

他沉默了好一會,我煩躁地坐起來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

“無妨,”他回答了,隻是聲音有點幹澀:“我隻是……沒想好怎麼說,既然你問起了我也沒什麼好隐瞞的。那晚之後我頭偶爾會痛,有一些零星的畫面出現,陸陸續續拼在一起都是我在昭明樓的事情,沒什麼特别,直到……我去造化峰的那日。”

造化峰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地方。

“當時淨心觀有大師仙去,師父派我去吊唁。回程經過造化峰的時候,好好的山路突然坍塌,原本我逃出來并非難事,隻是感覺渾身失了力氣,四肢動彈不得。”

我疑惑道:“渾身失了力氣?此前可有什麼異常?”

他也想了一會,道:“并無,我急着趕路,路上極少和人打交道,隻偶爾停下歇息。上造化峰前我在山下路過茶寮喝了一碗茶。但我仔細檢查過,那茶并沒有問題。”

我搖搖頭,眉心蹙起:“對付你自然不能用尋常藥,無色無味的毒多的很。這樣說來,山路坍塌或許也另有蹊跷。”

他“嗯”了一聲,把地瓜翻了個面,接着道:“我當時便覺得不對,本想佯裝暈倒在原地,結果不知道哪裡飛來的石塊,剛好砸在我後腦,我一會就意識不清了。”他歎道,“這時候我聽到腳步聲靠近,一人說‘弄得逼真點,别讓那人起疑心’,另一人說‘你那東西能管用嗎’,後面我就聽不真切了。更讓我不明白的是,從小六子......那晚之後,我很多記憶都很奇怪。”

“奇怪?”

他猶豫道,“也許你不相信,很多事像是我做的,但我卻全無印象。”他舉了個例子,“比如現在,你說餓了,我想讓你填飽肚子,又在地裡看到了地瓜,便取來烤給你吃。但後來很多事,我做完後回想竟然想不到任何緣由,”他頓了頓,“包括刺你那一劍。似乎......腦子裡有另一人在替我做事。”他忙又補充道,“我并不是替自己辯解,那些事也的确是我所為。”

我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之前我因傷不敵,被關進正氣崖心中不忿,說話總是陰陽怪氣,做事也與他不對付。來了雲中洲後,與外界完全隔開,這樣的情緒淡了許多。

下午過後,那一劍我已經不打算追究了,他身為正道年輕一輩翹楚,那樣做無可厚非。現在他卻說也許另有隐情,我心中一怔過後竟有些隐隐的期待。

“你跟靈台仙說過沒有?”

他頓了頓道:“沒有。他隻答應給你治眼睛,我的事情便不算的。”

我一時無語,好不容易來都來了,整這些花裡胡哨的破規矩。

我不悅得太明顯,他忙接着道:“我猜……也許當時在造化峰,就有人把什麼東西用到了我身上。”

這東西究竟是什麼,還得問靈台仙了。

我不由揶揄道:“你師父呢?按你的性子,肯定得找你寶貝師父請教。”

他噎了一下:“我與師父談論過此事,他讓我不要胡思亂想。”他還分心烤着地瓜,看差不多了把它撿起來道,“還燙着,涼會再吃。”

我已經聞到了甜甜的香氣,吞了口口水。

想想也知道,他師父定然說,邪魔外道本該誅之,徒兒你這樣做是替天行道。

我道:“那兩人的聲音你可有再聽過?”

他遺憾道:“沒有。一路上遇到的許多人我都比對過,都不是。那兩人聲音若出現我一定不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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