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青山見我 > 第22章 身世

第22章 身世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這并不是個好理由,但我把小六子留下了。

我想看看他是怎麼教徒弟的。我對“師徒”這層關系的理解,僅限于白放歌和我之間不算愉快的相處。

從我七歲開始,每到上凍,白放歌都會在五更天踹開我的房門,把我從被子裡揪出來,拎到後山,讓我從崖底爬上去。

黑壓壓的夜裡,講話都冒着白氣兒。我隻有一件單衣,抱着胳膊上下牙齒打顫。

白放歌立在三尺之外,自己裹個大氅,狹長的雙目死盯着我,像一條随時準備咬人的蛇。

“一盞茶。”蛇信子往外吐了一下,嗞出這麼三個字。

我試圖掙紮過,總是以代悲翁對着鼻青臉腫的我歎息而告終。後來我就老實照做了。盡管依然爬不到崖頂,但至少不會被打臉。

實在也不是我偷懶。那崖壁背光,常年濕滑,加上上凍更是滑不溜秋,再則我輕功那時并不算太好,是以最多上到一半就不得不趕緊扒住邊上的藤蔓。

待我終于能一盞茶上得了頂時,白放歌也死了。

但那時候步青山的徒弟過得十分快活。

每日太陽過半了,他才揉着糊滿眼屎的眼睛,頂着一頭雜草邊打呵欠邊問:“師傅,咱們今兒吃什麼?”

我真想給他一腳。

但那未免太失身份,我隻能猛灌一大口茶消火。

步青山居然沒有一句訓誡,隻看了我一眼,道:“午飯我們已經用了,我去客棧後廚看看有沒有能吃的。”

小六子想跟過去,被我叫住了。

我朝他招了招手。

他站着不動。

我又朝我對面的凳子擡擡下巴,他才一點點挪過來。

我給他倒了杯茶,搖着扇子笑眯眯問:“睡得如何?”

他屁股下像有烙鐵似的,扭來扭去。看了眼茶,舔舔嘴唇,飛快觑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兩手揪着衣擺。“挺……挺好的。”

“哦,挺好的。”我點點頭。“嗯,挺好的。”

他咽了口口水,還是不敢看我。

我接着說:“你可知你師父幾時起的?”

他大約有點明白我的意思了,又看了我一眼,搖搖頭。

我面不改色道:“五更天。”

“五更天?雞都沒起!”他一下從凳子上彈起來瞪着我。

我收了扇子,身子稍稍往他那靠近了點,笑得眯了眼:“你還可以繼續睡,豬也沒起。”

“我……我……我昨晚……”他眼神亂飛,臉上還紅一陣白一陣的,明顯這謊扯不下去了。

我痛心道:“你可知你師父在這等了你五個時辰,我說什麼也勸不動,愣是等到現在。我說要趕你走,他跪下來求了我一晚上。你方才若是仔細看,就知道他雙腿走得艱難,每走一步都是錐心之痛啊!你這樣對得起他一片苦心麼?”

“我……師父……”他聲音小了,似乎真的覺得慚愧,半晌低着腦袋不動,一會兒地上砸了兩滴小水滴,然後越砸越多,彙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

我滿意地繼續搖起扇子。

“還有盤吃剩的桂花糕,我又向店家要了碗……”步青山一手托着盛着桂花糕的盤子,一手端着碗湯,卻又站着不動直發愣,像杆秤。

小六子一見他來,“哇”地一聲就奔過去一把抱住,糊了他滿身鼻涕眼淚。

步青山震驚地望着我。

我起身從他身邊走過去,順了一塊桂花糕。

依稀能聽到小六子抽抽嗒嗒:“師……父……我……我對……對不起你……對不起……”

步青山晚間便來問我:“教主,中午……是怎麼回事?為何小六子好端端哭了?”

我正端詳着新尋的劍,尋思哪天試試劍法,被他打斷了有點不悅:“怎麼?看你這架勢,興師問罪?”

他一噎,略低了頭,“屬下不敢。”

“我可沒欺負他。”我一邊摸着劍身,心想這劍刃有些薄,但材質尚可,一邊答道,“我隻不過是告訴他,他這麼晚起,我不高興了,于是他的好師父跪了幾個時辰求我别趕他走。小東西心疼了。”

步青山明顯松了口氣。

“怎麼?怕我對他做什麼?”我嗤笑一聲,“雖然我看不慣他,但還不屑于對個小孩使手段。”

他來時那股子架勢去了個七七八八,聽我說完後低了頭,低聲道:“是我誤會教主了。”

他進來後并沒有關門,月亮在他身後偷偷瞄着,卻漏了幾點月色在他身上,襯得他有些清冷。

我道:“擡頭。”

我發誓,這兩個字是自己跑出嘴巴的。

他卻不知,隻照做,眼底映着半搖的燭火,望着我有點茫然。

我突然有些可憐起他來。

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

就像過橋,他出生的時候站在橋那頭,現在來到了橋這頭,他卻不知是怎樣過的橋。期間所有的歡笑苦痛也好,愛與恨也罷,他全不知曉。在這樣的空白面前,我甚至有一絲慶幸。雖然我的人生算不得好,或者說一團糟,卻是一步一步印在我腦子裡的。

我望着他發呆,不知怎的有些悶熱。

“教主?”他開口了。唇瓣動了兩下,像晶瑩的桂花糕,涼,但吮吸一陣便熱了。

“教主?”他又問了一遍,喉結動了動,我也不禁跟着口幹舌燥。

突然有一絲風。微弱,但驚動了他的發梢。我立刻側頭,一枚鐵蒺藜擦着臉紮在我身後的牆上。

他驚道:“誰!”

屋頂上有輕碎的腳步。

“接着!”我把理智拽回來,手中劍扔給他。“把人頭帶來。”

步青山接了劍二話沒說出去了。

我拔出了鐵蒺藜,在燭前反複摩挲。

我想看看步青山到底能不能做一把合格的劍。

他的劍術的确很好。平心而論,别說教一個小六子,就是放眼登雲峰,也沒幾個劍術比得過他。

但劍術再高,不聽話也是白搭。

我凝視燈下已有些模糊的光暈,猜想着他會不會把人頭帶來。

兩個時辰後,步青山回來了。劍上滴着血,一路淋到我房間裡。

時間有點久了。這倒無礙。但他手上沒有人頭。

他低着頭,看不清神色,顫抖的劍尖出賣了他的情緒。我并不滿意,但似乎也沒有很生氣。

我以為他是第一次殺人,需要平靜一下,于是過了一會才問:“人頭呢?”

他卻像終于支撐不住似的,整個人突然拄着劍半跪在地,面前的地上噴濺出一團暗色。

“小步!”我察覺不對上去扶他,卻見他眸中一團血色,像是認不得我一般一把将我推開!我沒防備,竟差點被他一下推倒在地。

我怒從心起,站穩對着他就是一踢:“少給我裝瘋賣傻!起來!”

這一踢并不重,隻堪堪挨了一下他的小腿,可他被我一踢竟然順勢倒地,再無聲息。

死了一般。

我震驚了。江湖中人,殺個人而已,就算沒人頭沒帶回來,我也不至于把他給殺了,頂多罰一罰,怎麼他這麼大反應?

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尋常之事。

他足足睡了兩天才清醒。他望着我,眼裡空洞得很:“小六子死了。”

小六子對我來說是個太短暫的過客,如果不是現在步青山重新提起,我壓根兒記不得這号人。甚至他的死,那時我也不過是個意外罷了。

所以當時我安慰道:“徒弟沒了再換個新的。”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個陌生人。我被他看得不自在,正要開口,卻見他轉向房頂空笑了三聲。

“哈哈哈哈……換個新的……換個新的……哈哈哈哈哈!”

我的确是這麼想的。遂當時覺得他此番情狀簡直不可理喻。

現在想來我真是往人傷口上撒鹽呐。我摸了摸鼻子,有點愧疚。

小六子對步青山來說是不一樣的。

那是他在“落難”時“同病相憐”的徒弟,甚至把他當成了半個弟弟。

可惜這段緣分太短,開始得倉促,結束得潦草。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