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當空照,正是出門踏青的好時候。
聽着前方時不時傳來的惡通天的歎氣聲,小魚兒在頭頂竹笠的遮擋下啃了口手裡的桃子,悠然道:“人生已經夠苦啦,幹嘛還唉聲歎氣的呢。”
見師父這樣問,惡通天已經顧不上擦去腦袋上時不時落下的汗水了,老實交代道:“不是我歎氣呀,也許我這個人,比較悲觀一些。”
說着,他有些好奇地問道:“是啊,師父,你為什麼整天都那麼開心呐?”
似乎從初次見面開始,他就沒見自己這個師父歎過氣呢。真該說,師父不愧是師父嗎。
身後的小魚兒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見倒黴徒弟興緻好像不怎麼高,便順口胡謅道:“讓為師來教你吧。最快樂的人,是并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一樣可以快樂的人,隻因快樂而快樂。我決定要快樂,就快樂。快樂就是那麼簡單,看看我,多快樂~”
惡通天被灌輸了一腦袋的“快樂論”,聞言下意識地附和道:“是啊,如果我能像師父那樣,我想我也會很快樂。”
他說完,甚至還思索了一下,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是啊,如果能像師父那樣的話,又怎會不快樂呢。畢竟不是誰都像他這樣幸運,既有活潑漂亮的鐵姑娘做義妹、清冷風流的花無缺公子做朋友,又有自己這個雖然不聰明但勝在老實的徒弟背着他走……
哎,如果能像師父這樣享受,那還真的挺不錯的噢。
不過,想到這“享受”的代價,惡通天不由嘴角下撇,萬分心疼現在的自己。
作為昨晚拔痛了師父的代價,這一路上他應對了師父無數個不合理的要求,給他買桃子買西瓜買座椅,還被迫接受他的壓榨,背着坐在座椅上的小魚兒走了一路。其中艱辛,一言以蔽之,就是後悔,萬分的後悔。
小魚兒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啃着桃子并不走心地說:“調過來,我背你也可以呀。你做我師父,我做你徒弟,讓我背你呀。”
那敢情好。
惡通天對此狠狠心動了一把,但他知道絕對不能答應。小魚兒往日的整蠱還曆曆在目,惡通天覺得自己是想換皮了才會同意。當即道:“我不敢。”
語氣中帶着的那抹委屈卻是顯而易見。
“行啦。”是小魚兒無所謂的聲音,他在鼓勵他。
鼓勵他硬氣一波,以下犯上,欺師滅祖,翻身農奴把歌唱。
“我不敢。”惡通天是真的不敢。
“可以。”
“我肯定不敢。”
師徒兩個繞了一圈子的廢話,見徒弟口是心非,小魚兒才不肯這樣輕易就放過他,甩手扔掉手裡啃剩下的桃核,開始在道德的高地上指指點點:“那你說什麼呀。你年紀輕輕的,讓你背我走兩步,就這樣搖晃,你缺鈣呀你。”
惡通天簡直委屈死了:“我不是缺鈣,我是缺水呀。”
他是真的委屈。擱誰身上不委屈呀,任誰背着個大男人走一夜也會累的好吧。雖說小魚兒師父年紀不大,可他長得壯實呀。自己又不是鐵打的,一晚上不吃不喝不帶停地背着他走,肯定會缺水呀,師父怎麼就不相信他的解釋呢。
惡通天覺得自己不應該叫惡通天了,明明他比窦娥還冤。
“要喝水呀,來來來,拿去用。”
看見小魚兒遞過來的東西,惡通天有些失落地埋怨道:“你别再耍我啦,我要是再喝不到水的話,我就真的要缺氧啦。”
把喝得隻剩一滴的水袋給他,人幹事?
小魚兒從善如流地将比葉子還扁平的水袋揣回懷裡,循循善誘道:“你口渴的話,就走快一點嘛。”
“好的……”
不知又走了多久,惡通天總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顧不得剛從背上下來的師父,他馬不停蹄地蹿到河邊,越過河邊正吃着青草的兩匹大馬,哼哧哼哧地在河裡拱了半天,那場面,着實讓小魚兒見識到了“牛飲”的正确打開方式。等終于喝足了,他起身,滿足地左右晃晃腦袋,甩去方才埋在河裡時包裹在腦袋上的水珠,與此同時,也噴出了方才口中灌多了的水。
這本是再惬意不過的事,如果他沒有因此被馬蹄踢飛的話。
自家傻徒弟随機降落在小魚兒面前的時候,他正坐在一邊啃西瓜。目睹惡通天以頭朝地的方式落在跟前的時候,他停下吃西瓜的動作,嘴角勾出一個大大的弧形,抓着那塊沒吃完的瓜感慨道:“哦,真是老天有眼,讓你也嘗嘗鬼吃泥。”
惡通天此刻已經完全與昨夜的師父感同身受,兩條腿正撲騰着要師父救他,小魚兒舍不得手上的瓜,邊吃邊道:“先吃了西瓜再說。”見惡通天的腿撲騰地更加厲害,趕緊加速,“還有兩口。”
說兩口就是兩口,小魚兒淡定地将沒吃完的殘瓜放下,道:“來了。”
他拍了拍手,很不走心地抓住傻徒弟一條腿就開拔。此情此景,與昨晚的拔蘿蔔何其相似。隻不過兩個主人公被倒了個個兒,小魚兒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
可剛拔了那麼兩下,他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不遠處似乎有什麼動靜。小魚兒臉色微變,支起耳朵看向遠方。
那是兩個穿着華山派服制的人,一老一少,各自牽着一匹馬。
老的那個問:“師侄,移花宮的武功深不可測,你真的非去不可?”
小的那個回應道:“八大門派掌門在黃山栽了這樣一個大跟鬥,我不去移花宮先挑戰花無缺,再教訓教訓小魚兒和鐵心蘭,八大門派肯定顔面無存呐。”
啧啧啧,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狂得沒邊啊。老的那個聞聲不由歎息一聲:“沒有把握的事情,何苦去做啊。”
年輕人道:“師叔,掌門之位,你已傳讓給我,以後,我就毋須聽你指揮了。我肩負八大門派的榮辱,此行,非去不可。”
這話着實有點用完就扔的感覺,好在那位師叔并沒有生氣,隻是繼續勸慰道:“師侄,你千不移,是我華山來第一号人才,武功也早已勝過你師父,不過,與花無缺比仍差一籌。何況,還有邀月與憐星兩位宮主……”
很顯然,那千不移并沒有将這段逆耳忠言聽進去,聞言隻豪氣一笑,嘲笑道:“師叔,你年紀大了,膽子小了一點呢,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不要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啊。”
良言難勸該死鬼,那師叔無奈道:“好吧,我已勸過你啦,你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看了這樣一出熱鬧,小魚兒也沒了拉徒弟出來的心思,自顧自站在一邊雙手叉腰琢磨着。等惡通天終于靠自己的力量從土裡掙紮出來時,小魚兒拿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堵住徒弟一直叫着“師父師父”的嘴,提醒道:“是華山派的人,他們也要去移花宮,跟着他們。”
說完,率先走開。惡通天拍了拍身上的土灰,也跟随他的腳步離開。然而,師徒兩個還沒走幾步,一把劍突然破空而來,剛好插在他們正要經過的那棵樹上。
小魚兒頓住腳步,看着那把距離他們隻有一寸之遙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