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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潛一直覺得池宴禮應該定期檢查肝功能。
池宴禮實在太愛生氣了。
池宴禮離開後的那一年,關潛想了很多,關于他和池宴禮,關于兩人相處的細節,關于他們完全不契合的性格,關于他向池宴禮道了多少次歉。
少年關潛有着少年的意氣,比所有時期都在意自己的自尊心。他其實很怨池宴禮,怨他的不留情面,怨他的高高在上,怨他無時無刻不在展現:關潛,你跟我不是一個階級的人。
他與池宴禮之間是一段失敗的友情,也許還是單方面的關潛自認為的友情。關潛從來沒有在一段人際關系中那樣狼狽地退場,他複盤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他失敗的原因,最終還是歸結于池宴禮本身。
池宴禮自夏天來,也自夏天離開。
就像一個階段自夏天開始,也自夏天結束。
關潛一邊成長一邊忘記,忘記一些人,忘記一些事,忘記了大部分的池宴禮,但卻一直沒有忘記他們倆共同擁有過三百六十五天。
驕矜的少年從天而降,新來的轉學生神秘,俊美,高冷,種種屬性疊加,足夠十四歲的少男少女們做一個绮麗的幻夢。
池宴禮像擺在講台上的一件昂貴的高級奢侈品,關潛早早透過他完美的皮囊窺見了讓人火大的内在。關潛冷漠地低着頭,同桌戳他叫他看,關潛才擡頭狠狠剮了一眼。
不滿的眼神直直落進了池宴禮的眼睛裡,他微微有些疑惑,卻不明白關潛此刻的心情。
在有限的人生經曆裡,池宴禮是不需要學會看人眼色的。
他自己總生氣,卻看不出來關潛在生氣。
“老師,”池宴禮當衆拒絕了班主任為他安排的位置,他看向關潛,“我和關潛坐。”
沒有說“想”,沒有問“可以嗎”,仿佛一切都理所應當,池宴禮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在帝景州是,在小小的文濱州更是。
本來所有人都在好奇轉校生,現在所有人都在好奇關潛。
關潛傻傻地看着池宴禮向自己走來,同桌提着自己的書包傻傻地把座位讓給了池宴禮。
“關潛,你坐這,我坐你的位置。”池宴禮蹙了蹙眉,看着别人坐過的凳子,冷淡的面色微露出一點嫌惡。
池宴禮為什麼能表現得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呢?關潛的疑惑甚至蓋住了他的憤怒。
事情發生在前天,在那天之前,一直是專車接送池宴禮來到關潛家,由關潛告訴司機目的地。因為周邊景點差不多逛完了,關潛便想帶池宴禮去些鮮為人知的“秘密基地”。誰知道烈日下關潛等了池宴禮兩小時都未見人影。關潛甚至擔心池宴禮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了半小時才收到池宴禮的信息。爽約的池宴禮隻是簡單地發來句“不去了”,之後沒有任何的道歉與解釋。
關潛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他空等了近三個小時,不管池宴禮是故意還是無意,他的處理方式都非常使這件事情的惡劣性大大升級。
池宴禮的毫不在意最讓關潛生氣,他把池宴禮當朋友,遷就他,配合他,而池宴禮呢?那輕飄飄的回應算什麼?沒有給出任何理由,沒有給出任何安撫的舉動。關潛真想問他:池宴禮,你把我當成什麼?
關潛沒問,也沒有問池宴禮幹嘛要跟自己坐,全班目光向他投來,關潛沉默地換了位置。
“晚上跟我去吃飯吧,何慶樂推薦的一家餐館還不錯。”
椅面殘留着人的熱氣,池宴禮先将手搭在椅子上,關潛的溫度便傳遞到了他的手心。池宴禮動作頓了頓,再看了眼關潛,才在椅子上坐下。
“不去。”關潛冷聲,他還在生池宴禮的氣,陰陽怪氣地補了一句,“别到時候我去了又一個人被丢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