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時,雲嶺早已察覺不對跑路了。
但他們所有人的時間停止了啊……雲嶺當然也回不去了。不知他的天意對他做了什麼,他遺忘了很多。以為自己是新朝派來收複苗疆的将軍,天天帶着一些神色呆滞的木偶兵試圖進攻寨子。
而寨子這邊,得到的卻是滲着血色的真正控蠱之術。
“嗯……那不是很好嗎?”王千棱不解。
“可這蠱術,卻是用我苗疆萬萬同胞死絕,寨子連人被詛咒,被死亡排除在外,也無新生眷顧的慘烈結果得來。”鬼婆神情淡然,但聲音冷冽,說出這話宛如杜鵑啼血,悲恸不止。
王千棱注意到氣氛頓時更為沉重,鬼婆拄着拐杖的手不斷顫抖着,清明的眼裡流露出了渾濁的痛苦。而其他女孩一個個都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這不是一場愛情,而是一個特意準備的陷阱。當時若鬼婆能得知,可能她們就不會陷入如此絕境。
“那你們為何要抓那些男人?我看你們寨子裡有好些女童,都是兩千年前的孩子?挺多呀……”王千棱并不會被一番結果慘烈的故事吓到,她現在更關心的,是鬼婆說與她這件事為何?她又能做什麼?
不等鬼婆回答,王千棱繼續道:“而且,先前小玲兒稱你們寨子為苗疆,又為何?莫不是愧疚于那些死掉的族人特意改名?你又為何要等我,或者說是類似我這樣的人?有誰告訴你什麼了嗎?”
鬼婆說的故事實在玄幻,雖然現在王千棱能确定世界上确實出現了玄術之類的東西,甚至她身上的火焰也算。
但兩千年前……額,大災變前曆史記載上那些被後人鑒定為人為事件的玄幻事故?
抱歉,她不信。
王千棱的話實在尖銳,起碼對這些自認做了錯事的女孩們來說,她實在冷漠至極,還可惡至極。
鬼婆卻收起言談間流露的痛苦,歎了口氣回答說:“抓男人,跟你們外界抓女人一樣。我們寨子有那麼多千歲女孩,她們有需求,也需要疏解,玩玩而已。反正自三百年前開始,就一直有人無意闖進來。”
“至于那些女童,一部分是兩千年前生下的孩子,還有一部分是三百年前有人闖進來後寨裡人陸陸續續生出來的。但問題依舊在,她們沒法長大。”
“苗疆之名的話……老身也不清楚。反正等意識到之時,我們隻能稱呼寨子為苗疆了。而那些被牽連死掉的族人……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等你,也是因為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怕又是一場陷阱?”王千棱詫異,畢竟最重要的問題反而沒得到解答。
“又是一場陷阱又如何?我們早就快撐不下去了……”這次鬼婆沒有回答,反而是一旁沉默了好久的藍桉擡眼。自嘲着看向她,“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我們隻是、隻是想死去謝罪罷了……”
“要我做什麼?”王千棱沉默了一會兒,輕勾着唇瓣問她。
一時之間沒有人回答,藍桉低下了頭。鬼婆眼神空遠的盯着圍着王千棱的那些蟲子,蒼老的面容垮塌,帶着說不盡的暮氣。
“寨裡這些女孩最開始被雲嶺說動,是因為想找回那些被抓走的家人,也想報複那些心懷不軌之人……”
“她們沒老身這般大的歲數,也沒老身這般久的經驗,甚至沒老身在寨裡的威望地位……可她們就是能瞞着老身,做出這等不理智行為,還拖累了無辜的同源血脈族人和未長大的孩子們。”
“但……她們的本心是合理的啊……”
鬼婆這番低聲傾述每個人都能聽見,可每個人都不敢言語。要說此事最痛心之人,莫過于鬼婆。
她自小在這個寨子長大,看着它漸漸由一兩百戶人家拓展到如今,看着寨裡嫁進嫁出的同族跟周圍的寨子血脈相接。它是她自被選為下一任鬼婆,便心裡承諾要守護的地方啊……
苗疆,她的故鄉,生她養她的地方。
可她失職了……
“我要你回到過去,去改變這個結局。幫助外來者消滅我們也好,幫我們趕走雲嶺也罷。去改變吧,給我們這群罪人的戴上枷。讓那些無辜的同族、無辜的孩子解脫這兩千年的苦役吧……”
“……你真是高看我啊。”王千棱嘴角一僵,呵呵笑着試圖打探出鬼婆臉上的說笑之意。但沒有,她臉上的鄭重連小仙這個人類半吊子都能感覺出來。
“沒有高看,這是你們這類人最後都要踏上的路。”鬼婆聲音依舊淡然,但她看着王千棱的眼神裡卻帶着悲傷的笃定。
“世界是棋盤,衆生為棋子。可總有些棋子是特别的。或許是一句話,或許是一件事,再或許是你剛好第一個出現在老身面前。”
“王姑娘,我們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