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棱并不喜歡鬼婆的話,但就如同她提及的天眼與讓她出現火焰的神秘人。這些她沒有了解,也無法掌控的存在,是她心裡隐秘的一根刺,輕觸則傷心碎脈。
自她離開圖書館……不,自她去到圖書館。這一切就好像有什麼推手在後驅使着,想讓她踏入這一棋局,以棋子之身給那些大人物的賭注取樂。
或許她沒什麼特别的,隻不過剛好是她掉入圖書館,是她在那群逃亡的女人中間活下來,是她莽撞闖入玉城讓玉城現了世……
“我沒什麼特别的,隻不過剛好是我。”王千棱垂目輕吐了這句話,擡頭看向鬼婆,問她,“你要我怎麼做?”
“你答應了?!”小仙攥着她的褲腿使勁搖晃,滿臉不可思議。畢竟她不是這些寨子裡的女孩,對王千棱還算有點了解。
小仙清楚的知道這人沒什麼大志向,甚至很少有同情心。對女性的大部分憐憫與同情,也不過是出于自身曾遭遇過的一切。
她本不該被選中。
小仙大腦中一道細微到宛如微風低語的聲音歎惋的說,帶有憐憫與幾絲快要消散的不忍。
王千棱低眉橫了小仙一眼,清肅的神情讓小仙不自然的放開了攥着她褲腿的手,還狗腿至極的輕輕撫平了上面的褶皺。
可王千棱這一身早已在這一路的颠簸中化成了一身布滿破洞的碎衣,它尚還遮得住她的隐私。但也因為這人坦蕩的态度,很少讓人注意到她的衣着。
随着小仙的動作,寨裡人都發現了這家夥服裝跟臉上氣勢的巨大差異,藍桉更是耐不住的嗤笑出聲。
王千棱沒什麼羞恥心,畢竟人類的身體不論男女她都很熟,更遑論當時那些人連野合也不會避着她這種孩子。
所以對于藍桉的嗤笑,她大大方方的看了回去,神情坦蕩,“總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們既然有求于我,且無法保證我回到過去的安全,那我現在提些要求不過分吧?”
“你說。”鬼婆仍舊充當着寨子的發話者。但聽完這個寨子的前因後事的王千棱猜測,這人怕不是巴不得丢下這份職責吧?畢竟是已經不被信任的首領了呢……
“嗯,先給我拿兩身幹淨衣服,還有讓我嘗嘗你們這裡的手藝吧。自人類文明倒退之後,我們就連鹽巴都得按粒數,書裡描述的濃油赤醬什麼的,我很好奇啊~”
鬼婆看向給她拿來拐杖的那個粗眉毛女孩,淡淡吩咐道:“紫夜,你去準備。”
“還有嗎?”鬼婆又平靜的轉頭問她。
紫夜離開了,但現場剩餘的十幾個女孩還在默默的看着她們。
天色漸漸昏暗,淅淅瀝瀝的陰雨降了下來。在這片逐漸漫起薄霧的密林山腰,王千棱靜靜的望着這些宛如叢林鬼魅的苗疆女子。
懸挂着水滴型銀飾吊墜的裙擺被風吹得搖曳,撞擊出空靈的回響。在遠處亮橘色的火把襯托下,王千棱像一個即将陷入山魈鬼魅把戲的迷途行者,正在走向未知的前方。
“如果……”王千棱張口,卻又沉默了幾秒。等待了一會兒,她說:“如果我死在過去,如果有下一個人解救了你們,我要你們能活下來的人去8區,找一個叫福城的基地。去哪裡,帶出我母親與其他遭受折磨的女性屍骨,把她們葬在一處靠海的地方。”
“可以。”藍桉一口答應了下來。
王千棱望了無言的鬼婆一眼,神色沉郁的向藍桉鄭重點了點頭,“若做不到……我想現在的環境,應該能讓怨恨的我跨過時間限制,親自向你們讨要。”
藍桉皺着眉,眉眼間帶着幾分不被信任的不爽,強調說:“我們本就是以女為尊的族群,看不慣那些外界人的作為自然會出手。”
“那最好。”王千棱輕點下颌,擡眼望向去而複返的紫夜。挂上了笑容主動撤銷了身上的火焰,踏入了蟲群。
蟲子一如之前,沒有傷害她,還專門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小仙雖然很不贊同,甚至是暗恨王千棱的選擇。但此時也不得不緊跟在她腳邊,一同走入籠罩在薄霧中的寨子。但途中,她一直沒敢把火焰撤銷,也沒敢給王千棱一個掏心窩。
沿途所見,無不是他人的目之灼灼。那些她前些時日操控火焰蜘蛛觀察時還盡顯天真爛漫的孩子們,一個個都站在自家門檐下,如同守着待死老獅的秃鹫,盯着她們一行人的眼神滲着無端的綠意。
“要到頭了……”
“能長大了……”
“可以出去了……”
孩童細聲細語的呢喃,失神的瞳孔,蒼白到幾近失去血色的臉頰。誰都可看出他們的不對勁,可誰都閉嘴不言。
或許,這才是他們在這漫長禁锢中的真實模樣,隻是平時都被強制的孩童思維掩蓋住了。
王千棱得到了一頓很熱情的招待,熱情在于她得到了兩身制作精良的衣物,她這輩子都沒接觸過的那種。
還有就是在煙火氣中擺上桌面的美食,雖然各種死相怪異的蟲子很多,但王千棱不挑。能吃到這麼多優質蛋白和了解到一些當地人吃的野菜菌子,對她去往過去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