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陳斯言就這麼背着許語笙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把她放了下來。
許語笙想要主動要去牽他的手,他不着痕迹地避開,伸出左手,“牽我這隻吧。”
兩人現在是靠右行,左側方是車行道,右側方才是人行道。
這明顯不符合陳斯言的習慣。
他每次跟她走在街上,都會下意識地把她護在人行道那邊。
許語笙敏銳地第六感告訴他,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她執拗道,“我要牽你右手。”
“不都一樣?”
“不一樣,”許語笙說,“如果一樣,為什麼不讓我牽?”
陳斯言沉默一瞬,“我……”
許語笙卻不由分說,趁他不注意,繞到他面前,拉住了他的右手。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陳斯言右手手背處明顯有打過針的痕迹,針孔都還在。
陳斯言是那種皮膚敏感或愈合較慢的人,普通人一兩天針孔可能就看不見了,但他的印記會更清晰,甚至有時候還會有輕微淤血殘留。
她緩聲問,“你這幾天去醫院打過針?”
按照時間線推,他肯定不是在南清市就醫,再仔細思考,也許他連夜趕來南清的前一天,生病住院了。
可他卻從來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她也愚鈍,他都來她身邊這麼久了,她怎麼現在才發現?
“你身體怎麼了?”她追問。
陳斯言不着痕迹地把右手抽出來,左手牽住她的手,兩人緩步走在路上,他佯裝鎮定地說,“普通的感冒發燒而已,很正常。”
許語笙并不相信。
北京這段時間都是豔陽天,也就隻有南清這種沿海城市,沒完沒了的下雨,氣溫時高時低,很是異常。
怎麼可能是普通的感冒發燒呢?
她側眸看向陳斯言,眼睛裡流露出些緊張和擔憂。
陳斯言對她笑了笑,“我現在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你面前,你還在擔心什麼呢,嗯?”
——可我就是擔心啊。
——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都沒辦法關心你。
許語笙咬了咬下嘴唇,心想:她是不是關心陳斯言關心得太少了啊?
可他不說,她也問不出來,于是隻好作罷。
接下來的幾天,許語笙跟陳斯言兩個人什麼地方都沒去,就隻在酒店裡待着。
陳斯言看得出來許語笙情緒不佳,并不怎麼願意回家,也不主動提起家人。她也沒主動提要跟他回北京,于是他也沒說,就隻陪着她。
這段時間就陪在她的身邊就好了,什麼都不用多想,他願意遷就她。
倒是許語笙主動問他,“你這幾天在這兒陪我,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不要緊。”
“騙人,怎麼會不要緊呢?”
“我現在想多陪陪你,你以前不是怪我沒時間陪你嗎?”
“你都已經說了那是以前,人都是會變的。我們明天回北京吧,”許語笙緩緩開口,“你需要去處理你的工作了,不要總是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
“我不想回去。”
陳斯言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悶,“以前我總放不下工作,但現在我隻想要你。”
“我隻要你。”他怕她聽不清,又重複了一遍。
“可為了我,耽誤了自己的工作和晉升,你不會覺得遺憾嗎?”
他沒有立馬不答,畢竟肯定遺憾是有的。
成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是他母親陳文惠和他外祖父陳羨和的願望,在家裡人的期待下,他也走上了這條路。
從一開始的被迫,到後面真正熱愛這份職業,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
他逐漸渴望站在手術台,渴望救死扶傷。
但若是要從工作和她之間二選一,他以前會猶豫,分開後,她消失得幹脆,他一陣後怕,現在他隻會毫不猶豫地隻選擇她一個。
他發現原來自己并不是那麼心胸寬廣的大義之輩。
“遺憾?我不知道,但我不能沒有你了,前途對我來說好像也沒有多重要,反正我掙的錢一定能養得起你,”陳斯言說完,突然說,“你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我不上進,沒有出息?”
許語笙頓時感到難以呼吸。
他怎麼還在考慮她的想法啊。
愛總是常覺得虧欠,即使他放棄了前途,也依舊害怕自己做得不夠多。
而她呢?
許語笙閉了閉眼,莫名的,她想起了連澈那天跟她說的那番話。
連澈果然說得沒錯,以前的她就是不會體諒人,不會退後一步。
她覺得自己多愛自己一點,凡事隻照顧自己的感受,并沒有什麼錯,可是她忘記了,在一段健康的戀愛裡,她不能夠永遠隻愛自己。
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戀人,不可能總是讓别人遷就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業。
既然足夠愛對方,就不該總想着自己。
光隻想着自己,這段戀情就注定是走不遠的。
許語笙少有的開始反思自己這段時間裡做的事情。
她習慣性地隻會向對方索取,要對方全心全意隻有她一個,于是她身邊換了一個又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