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音感受到沈顔手傳過來的力度，她的秀眉蹙了蹙。

“沈姑娘，你松開。”她出聲裹挾着淡淡的陌生感，她稍一用力，從沈顔手中掙脫了去。

沈顔手中的力度順着她的用力松緩，她的眉尖凝起，面上沾染霧色。顧知音雙眸中映入她此刻的模樣，心頭軟了軟。她啟唇溫和道：“阿顔，我們就這樣相伴在這鹹甯城内。我和你如以前一般，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她說到此處，頓了頓，開口：“隻是我待你，再無戀人之心。”

沈顔偏過了眼去，她輕笑了一聲：“知音，親吻我之人是你，現在推開我之人還是你。”

顧知音掩于袖口的手微顫着，她擡眸和面前的女子對視了一眼。沈顔眼見她眸光波閃，她擡步向着她走近一步，身前之人面上便加重了凝色。

沈顔突然間勾着唇笑了，她再細細端詳了顧知音一眼，轉過身推門而出。

顧知音望着她的身影在花柳樓的長廊内穿梭移動，沈顔所在的房内點燃了燭火。那燭火的光閃爍着，将房内女子的身影拉長。

花柳樓夜深，顧知音解了衣，靜靜躺在床榻上。庭院外的月光灑進來，有些許光映照在她臉上。此時，自窗戶飛插進來一尖木。顧知音面色維持着平靜，她打開尖木上帶着的紙條，點燃了一旁的燭火翻開看：“顧知音，我會一直看着你的。記得你的承諾，别和我玩什麼把戲。你若是不聽話了，我便即日綁你回雙林谷。”

顧知音看完眸裡光深了深，她擡頭看了一眼窗外。将紙條放于燃燒的燭火之上，她彎眉眼睫扇動，重又歇身卧床。

她雙眸浸着暖光，腦海中回憶着剛才沈顔所言。沈顔對着她啟唇：“我想我此刻待你之心應該和你待我之心是一樣的。”

顧知音想到此處唇角泛起一個微笑來，她阖上雙眼。

樓中傳來春香樓隐隐約約的莺歌燕舞聲。顧知音耳畔伴着這聲響，徐徐入了眠。

阿婆躺身在床榻，經過這一段時日的照料，有了一些好轉的迹象。她雖然口中還說不了話語，閉合着眼睛，但已經能微微動動手，附合着顧知音張開嘴，氣脈也越來越通暢。

顧知音花了許多錢财，在鹹甯城乃至周邊尋了有名的大夫一一看過。大夫們的說法各異，顧知音一一記了，依着所講露的方法自藥鋪買了藥材回來用慢火細熬。

自那日和沈顔談罷話，沈顔待她總是淡淡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兩個人在這花柳樓中，保持着一種怪異的默契感。

顧知音并不介意沈顔如何待她，隻要她仍然陪守在自己左右，這便足夠了。

春香樓因顧知音頗享盛名，吸引了許多文人墨客前來一睹美人之姿。秦修遠是朝廷禮部侍郎，他上次經好友推介聞名而來。

依他的身份，不便從正門進入。他靠坐在船身，沿着春香樓樓旁的碧因河撐船慢慢到了春香樓水門處。琇娘引着他第二次上樓，他叩指禮貌性的敲了敲門。

顧知音此刻靜坐在房内，她聞聲站立起身來。推開門，面上維持着慣常的待客笑容。

顧知音一行一舉處處兼有才女之态。秦修遠平日裡喜好詩書琴藝，是有名的麗都六才之一。他上次見過顧知音，對這位居于鹹甯城内的佳人深有好感。

此次再一見面，眼見顧知音在他身前撫琴，其歌喉宛若溪間的清泉靈動而澄澈。此女是他在青樓之中，見過最豔絕的女子。秦修遠心頭對她的贊賞愈加。

他和面前之人相談甚歡。顧知音眼眸含笑，在春香樓這樣的地方，她早已經習慣了與不同的來客攀談笑言。她對來此處之人保持着一緻的态度禮節，這是她剛來春香樓之時，琇娘教導她的。

春香樓二樓燈火搖曳，旖旎的畫景配着伴響的樂聲。沈顔高坐在春香樓二樓的屋檐之上，斜着眼眸淡淡的瞧了一眼顧知音所在的琴房。

她懷中抱着一壇酒，面頰兩側的柔發順着夜風飄逸。她的眼睫輕扇，定定的看着房内那二人的身影。透過薄薄的粉紅紗窗看進去，裡面發生的一切事情都顯得很是暧昧親密。

沈顔的餘光之中盡然是旖旎之景。她擡頭看向幽夜，忍不住抱着懷中的酒壇多喝了幾口。她尚且清醒，想到了顧知音以前對自己的囑咐。她想起了顧知音的話語，唇角牽了牽。

她凝想了片刻，放了懷中的酒壇。她必須得清醒，待會見了顧知音，才不會亂說胡話。

顧知音送了秦修遠出樓，秦修遠乘船而去。她進樓轉過身，面上裹挾的笑意瞬間淡了淡。她擡步上了二樓，推開琇娘給她安置的閨房。房内此刻寂靜，她略微松展了一口氣。此刻房外又響起一人的敲門聲。

這敲門聲的節奏，并不難猜出來人是誰。顧知音沉凝了幾秒，還是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