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快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木柴堆中竄出一隻林鼠,在即将逃出生天時被從天而降的刀釘在地面。
它慘烈地叫了起來。
準頭不減當年,此情此景應該配上響亮的口哨,可惜鐘盈不會。
釘死了這隻林鼠後,窺探的視線果然消失了。
病好了的鐘盈隻覺得渾身都是力氣,為了防止還有其他不該出現的生物出現,她将濕柴、背包也檢查了一遍。
被放在角落裡的濕柴爬滿了菌絲,又長出了蘑菇。
“蘑菇人工栽培”以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實現。
背包裡倒是沒混進什麼奇怪的東西,頂多被她迷迷糊糊間翻得更亂了點。倒是鎂棒似乎短了一截,還變粗了。
鐘盈:?
她應該是記錯了。
擦了個身,清洗被汗反複浸透的衣物,鐘盈進入緩坡。
雨下個不停。
她沒敢在細雨中長久逗留,匆匆采了些野果野菜。
鳥窩被前夜的狂風暴雨打落,摔在了雜草堆中。回來的路上,她正巧看到一隻蛇獴捧起鳥蛋,小口地嘬飲着裡面的蛋液,露出陶醉的神情。
樹枝斷裂的響聲驚動了它,蛇獴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了鐘盈一眼,丢下鳥蛋快速地竄進了灌木叢。
鐘盈撿漏了兩枚鳥蛋。
吃完早飯後,她重新整理了被翻亂的背包,神清氣爽地着手進行石鍋的打磨。
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發燒,鐘盈早該擁有一口新鍋。
非睡眠時間,她更喜歡露天的洞口。
可以看到雨滴答地從空中墜落,樹木和草在風雨中搖曳,愈加地青翠欲滴,偶爾會有小動物路過,像一段永不落幕的自然紀錄片。
因此鐘盈在緩坡旁布置了一處“加工坊”,對搬回來的大石塊細細打磨。
當打磨得累了,就跑到一旁的三腳架邊,調整角度,錄一段長視頻。
快要到中午,石鍋才初見雛形。
它的邊緣特别厚。
說是鍋,怎麼看都更像是一個放大版的藥臼。
這顯然很難讓鐘盈滿意,她握着刀,哼哧哼哧地繼續打磨,恍惚間居然生出了自己在磨刀的錯覺。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打磨了誰。
中飯很敷衍,鐘盈從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對蘑菇感到厭倦。
盡管它們依舊是那樣的鮮美。
她望着天空,祈禱蒼鷹又沒抓住掙紮的野兔,或者有沒有野雞莫名其妙地自投羅網,跳進她沸騰的鍋。
很顯然沒有。
休息了一會,鐘盈繼續折騰她的石鍋。
這種機械性的勞動非常殺時間,一直到天色暗沉,她終于結束了這項枯燥重複的勞動,捧着薄了一圈的石鍋回到“卧室”。
鐘盈清點了一下她目前所擁有的食材和調料。
咖喱塊,糖,半截蔥白,一小塊姜,一些零散的野菜。
咖喱塊的香味實在太過于濃郁,任何食物加了它以後,都變成了一個味。
在很偶爾的時候,鐘盈會嘴饞想吃咖喱蓋飯。但大多數情況下,她更偏好于品嘗各種新鮮食材的本味。
在沒獲得與咖喱特别搭的食材,如土豆,野雞,又或是數量衆多的河蝦之前,鐘盈并沒有消耗它的念頭。
因此咖喱塊暫時被當做了“電解質補充劑”,她睡前和醒來時會削上一小片,放在火堆上烤化,空口嘗個味道。極具“米其林”的摳搜風格。
這樣的吃法非常節省,正常情況下能一直保存下來。
除了咖喱塊,鐘盈還有一些糖片,甜滋滋的。
它們在前幾天的發燒中恰好派上用場,被用掉了大半。
因此原本并不急迫的尋找“食用鹽”,被提上日程。
前往鹽堿地,能很輕易地獲得她所需要的鹽,但很遺憾,鐘盈并沒有記住西岸哪裡有鹽堿地。
盡管對西岸忌諱莫深,來自官方的“旅行手冊”仍兢兢業業地附上了一張湖區的全貌圖,标注着各個區域的名稱和地貌。
在直升機墜毀前,鐘盈曾不怎麼認真地閱讀過。
可惜落水後,這本簡單印刷的手冊上面的字迹,大半都模糊了。
鐘盈在此刻蓦然發覺,它本應該很有用。
在野外中,還有個較為簡單的方法能尋找食鹽。
——跟蹤野獸。
像鹿、山羊這樣的大型食草類動物,同樣需要定期地補充鹽分。它們經常會主動尋找含鹽類的礦物或是土壤。
野兔同樣會出現這樣的行為,但它們的體型較小,又常在地表以下活動,這種行為比較難以觀察。
唔,不管怎麼說,鐘盈還是希望雨快一點停歇。
不管是尋找鹽,還是繼續往東,回歸人類社會,都更适合在天氣晴朗的時候進行。
但……
她擡頭看向天空。天空就像是被捅破了一個洞,淅淅瀝瀝的小雨,整日整夜地下個不停。
偶爾還伴随着貫穿性的白色閃電和轟隆隆的雷聲。
洞穴頂部的溪流彙集成瀑布,嘩啦啦地往下流。
有土狼在遙遠的山林中發出長長的嚎叫,不過一會兒,狼群的其他成員高高低低地應和了起來。
鐘盈将耳朵貼在洞壁上,感受到狼群奔跑起來的震顫。
将石闆沖洗幹淨,鐘盈離開了緩坡,返回洞穴深處。
薄荷,艾草,香茅,野菊花這樣的植物能驅逐蚊蟲螞蟻,但它們的起效時間十分短暫,一般隻能維持一兩小時。
鐘盈踩死幾條小蜈蚣和千足蟲,又噼裡啪啦地拍死幾隻吸血的大花蚊子,用口水抹了抹紅疙瘩止癢,再度點燃了粗糙鞣制的混合型艾條。
惱人的蚊蟲果然肉眼可見地少了許多。
嗆人的煙霧彌漫了小半個洞穴,蚊子的嗡鳴聲完全消失,鐘盈用石鍋倒扣住草木灰防火,展開了小毛毯。
洞穴外又是一夜風雨,洞穴深處鐘盈睡得正香。
無論是哪一片樹林的雷鳴和閃電,都沒有打擾到她。
-
清晨,半夢半醒間,鐘盈聽到了林鼠跑動的窸窣聲響。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下意識擡起左手看表。
手腕光秃秃的。
啊是了,運動手環早就不知道丢到哪裡去了。
伸了個懶腰,鐘盈打了個哈欠,故意将胳膊伸展得很長,去碰被火燎得凹凸不平的牆壁,順帶做一個拉伸。
灰燼撲簌簌地掉落。
這種感覺很有趣,鐘盈忍不住彎起眼地笑了起來。
緩坡上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
似乎有大型生物從這裡路過,留下巨大的腳印。這些腳印如今積滿了雨水,變成一個個清澈的小水窪。
幾隻翅膀沾了水的蜻蜓,在水窪附近低飛着,時不時用腹部輕輕觸碰水面和垂落的苔草。
幾片表層的土壤被水沖跑,露出吸滿了水份,像海綿一般松軟的腐殖質,金黃色的宛如蛛網一般的菌絲被暴露在外。
一些深藏在地底,還沒冒頭的鮮嫩蕨菜,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土壤流失,提前見到了天日。白色的植物根系中,夾雜着翠綠的棍狀嫩枝,有點兒像野生的莴苣,又或是蘆筍。
野兔在上面留下了新鮮的齒痕。
零星生長的野豌豆被連根拔起,細長的根須和豆秧糾纏在一起。粉紫色的花朵凋謝,葉片發黃,唯有青翠的豆莢鼓鼓囊囊。
它們同樣被野兔光顧。
鐘盈收集了剩下的那部分。
一隻松鼠蹲在不遠處的松樹底下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