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應該算是卡塞爾湖的淺水區,踩到水底,再高舉雙手,水深剛好夠鐘盈露出一小節指尖。
但距離湖岸,還有不遠的距離。
鐘盈挪到了一塊水底的石頭上,踮起腳尖後,恰好可以正常呼吸。
一時半會兒遊不到岸邊,擡起手腕,她準備看一眼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昏迷了多久。
手腕空空蕩蕩。
鐘盈才發現,智能手表不知道什麼時候脫落了。反而是看見手臂上的淤青,各種細碎的傷口冒出的血絲,讓她久違地又恢複了痛覺。
“嘶——”
一旦注意到了傷口,那些因為遺忘而被忽略的細碎的痛感,簡直遍布全身。她認認真真地觀察了每一處能觀察的傷口,最嚴重的那處被水泡的發白又浮腫,看起來可不止是一小會。
好在沒有骨折,也沒有扭傷。
一條小魚從她的身側遊走,湖水蕩漾起細微的波紋,白色水鳥将腦袋紮進湖裡,尾巴卻浮在水面。
即使在夏日,卡塞爾湖的水溫仍然冰冷刺骨。
鐘盈又打了個哆嗦。
她匆匆撈起沉入湖底的背包,揣上散落在附近的雜物,歪歪扭扭向岸邊遊去。
正當她歡喜于湖岸就在眼前時,突然感覺到了身後水流發生了巨大改變。平滑如鏡的湖面被打碎,露出了隐藏的猙獰,一股股沖擊力驚人的暗流湧動,咕嘟作響的水泡快速成型又破碎。
鐘盈從沒有遊得這麼快這麼認真過。
逃脫那可怕的吸力後,她朝着擾動的源頭看去。湖面遼闊,一眼望不到對岸。遙遠的水面上出現數不清的巨大漩渦,有一個濃黑的陰影趴伏在交疊的旋渦底部。
那片陰影和網絡上種種臆造的水怪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隻要真正見到,難以描述的恐懼和本能會提醒所有人。
是水怪——
鐘盈的心跳驟然加快,幾乎跳出嗓子眼。
本地小孩神神叨叨講述的那些古老傳說,大嬸憤怒的咒罵,機長的含糊其辭瞬間湧上心頭。
它是真實存在的!
鐘盈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她拼命地滑動雙臂,朝岸邊瘋狂遊去。
直到耗盡所有力氣。
休息了好一會兒,鐘盈扒住湖岸的灌木叢,将自己用力地扯到了岸上。
她癱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氣。
喉嚨裡滿是血腥味,牙關咯咯咯地顫抖。
破了一個大洞的背包浸滿了水,因此顯得格外沉重。鐘盈很快将它甩到了地上。
她朝着湖面望去。
那片漆黑的暗影,仍然趴伏在漩渦的底部。距離遙遠,更加看不清楚它的模樣。難怪被稱作為水怪。它實在太過巨大,身上又挂滿各種水草和沉積物,靜止不動都有着強烈的壓迫感。
突然,它抽動了一下。
鐘盈立刻倒吸一口氣。
理智告訴她應該像之前逃離湖泊那樣,瘋狂往樹林中逃跑。可渾身發軟的現實卻将她釘在原地,隻屏住呼吸,默默觀察。
在那一次突兀的抽動後,水怪又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鐘盈慢慢察覺到……這隻怪物根本沒有清醒,它的身體有規律地起伏着,全然不受外界影響。
和好友家那隻憨吃憨睡的狗子,好像沒什麼大區别。
那些在直升機上聽說的故事一股腦兒地浮現在腦海,什麼樣的傳聞都有,每一個都和眼前的怪物有那麼一星半點兒的相似。
——換句話說,大部分都是杜撰的。鐘盈浮想聯翩地盯着起伏的暗影,居然詭異地不覺得危險。
卡塞爾湖确實有水怪。
也可能真的有人會變成動物植物。
但此時,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起這些沒被證實過的傳言,更該擔心的是“流落荒野”。
……
鐘盈就地檢查攜帶的物品。
作為一個攝影師,下意識最先檢查的永遠是相機。在層層的包裹下,它并沒有受到太大的磕碰,隻相機包挂在脖子上,勒出了些許紅痕。
甚至還可以啟動,也能拍照。鐘盈做賊似地拍下了水怪,将相機重新收好。
然而,其他物品都有或多或少的損壞。外袋裡裝着的手機勉強開機後隻看到一片花屏,能看出電量,但丢了信号。
衛星電話更是不知道被什麼砸得粉碎,隻有零碎的元件挂在孤零零的外殼上。
卡塞爾湖的西岸,沒有人居住,自然沒有信号。鐘盈很快決定尋找其他幸存者,一起向東岸出發。
在這之前,她需要确認背包中的指南針和其他應急用品是否還完好。
因為手抖,鐘盈拉了好幾次背包的拉鍊,才将背包完全打開。
壓縮餅幹和瓶裝水的包裝被湖水浸透,被寄予厚望的手電筒閃爍了幾下後徹底報廢。
将沒用的負重抛棄,鐘盈用一次性雨衣包裹住甩幹的鎂棒,指南針和多功能刀具,重新塞回濕透了的包裡。還有一些可能有用的雜物,其中最有用的是密封圈完好的運動水杯。
她粗略地翻了翻,合上書包拉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