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騙你們。”小朋友再次強調着,語氣中滿是認真。
他發自内心地這麼認為。
正擺弄着耳機認真傾聽的鐘盈嘴角抽搐,小情侶中的男孩兒在愣了片刻後,爆發出一陣笑聲。
“好好,大哥哥們都記住了。鎮上的老人是不是還說了很多水怪傳說啊?”
他附和着小朋友的話,一邊上前勾住文藝青年的肩膀,将他往回帶。
男友的膽子太大,女孩兒捂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文藝青年,就怕他又像之前那樣暴起。
但他似乎恢複了清醒。
文藝青年順着男孩兒的攙扶,後退着返回座位,嘴裡嘀咕着裝神弄鬼。
大湖必出水怪傳聞,自從AI技術變得發達,那些造謠者甚至弄出了視頻和照片。
短暫的冷場後,公共頻道很快變得活躍。
大家嘻嘻哈哈地逗弄着小朋友,本也沒期待他做出什麼回答。本地小孩卻好像不服氣,真的開口說了一大堆“手冊”中沒提到的古怪傳聞。
文藝青年激動起來,很快進行了一系列持續的追問。
漸漸地,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除了直升機的轟鳴,就隻剩下文藝青年和本地小孩的一問一答。氛圍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鐘盈轉頭和大嬸搭話,大嬸很喜歡聊自家的果園;又時不時加入小情侶的話題中,聊一聊拍照技巧。
女孩兒把男友的大腿拍得啪啪直響:“多學着點!上次把我拍成了什麼醜樣!”
文藝青年膝頭的筆記本中,空白被一點點填充。
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仔細觀察的話,能發現他手指發青,一直在哆嗦。字迹越來越混亂……而他低垂的臉上,眼球不規律地顫動,一會兒面無表情,一會兒神色扭曲。
然而并沒有人這麼仔細地觀察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分散得七零八落。
觀光旅行嘛,自然怎麼高興怎麼來,要不是文藝青年突然發瘋,誰會在意這麼個臨時旅伴。
倒是大嬸自以為隐蔽地用餘光多瞅了他幾眼。長長的頭發遮住了文藝青年的大部分異常,她放下心來,小幅度地拍拍胸脯。
在接下來的航程中,機長不再繼續侃家長裡短,專心駕駛,隻在小朋友說出某些事情的時候,用力咳嗽。
故事總是越離奇越有趣。
不止是文藝青年不滿這一陣又一陣的咳嗽,連小情侶覺得機長有點兒太過于上綱上線。
他們都催促着有些躊躇的小朋友接着往下講。
故事愈加地聳人聽聞,鐘盈打開殘留有一格信号的手機,默默點擊搜索,想看一看原版到底是啥樣。
善用搜索簡直是每個年輕人的必備技能,鐘盈經常在網絡上和人天南地北地聊天,甚至有過一邊搜索,一邊聊得熱火朝天的經曆。
她認真地盯着手機屏幕。
網頁一直在轉圈圈,怎麼也加載不出來。好不容易加載完畢,全是一些小編很震驚,小編也在努力了解中的廢話文學。
鐘盈關掉手機,百無聊賴地摹挲鋼化膜。卻透過反光的屏幕看到了大嬸不太好的臉色。
攝影師向來對微表情敏銳,那是一種很隐晦的恐懼和憂慮。鐘盈又看向不再“咳嗽”制止本地小孩的機長,發現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看起來隐隐有些焦躁。
“嘿!你也覺得這些傳聞很離奇吧!”女孩兒似乎對鐘盈抱着很大熱情,戳了戳她,“人怎麼可能變成植物——”
鐘盈:“所以是傳聞嘛!”
“變動物也沒可能——”她咯咯地笑起來,“我倒是經常幻想自己變成一隻自由飛翔的鳥。”
機長又重重地咳了起來,他看起來更加暴躁了。
鐘盈和女孩兒的話題被打斷,女孩兒吐了吐舌頭,鐘盈回了她一個你知我知的默契微笑。
她們用手機繼續聊天。
女孩兒很不滿,用力地敲擊鍵盤,發出一長串抱怨。
文藝青年也開始暴躁了,他大吼一聲。路怒症的轎車司機就很可怕了,要是直升機駕駛員和乘客同時暴躁。
那結果太美,鐘盈不敢想象。
隻有真正飛行在半空中,才會猛然發覺卡塞爾湖大得離奇,直升機加速飛行,仍沒離開遼闊的湖面,森林和雪山看起來還很遙遠。
晨霧飄揚,給所有的一切籠上了半透明的白紗。
低空飛行不可控制地受到氣流的影響,有間或的颠簸。但好在機長足夠經驗豐富,這些颠簸很快慢慢平息。
眼看着要飛出湖區,機長臉上的焦躁慢慢平複,神色變得輕松。
耳機中文藝青年還在追問,簡直像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麼。
大嬸詭異地沉默了,連機長都開始放任。
可能是因為那聲怒吼,所有人都怕他像之前那樣錘擊兩側的門,影響駕駛艙,又可能是已經規避了某種隐秘的危險,航程變得安全。他們沒有阻止文藝青年的興奮追問,也沒打斷本地小孩磕磕絆絆,含糊不清地回答。
小孩的存貨被掏空,他開始頻繁用“很久很久以前”,“村裡的老人們”作為故事的開頭。
這些事件就更像編撰出來的志怪故事了。
文藝青年聽得津津有味,小情侶親昵地窩在一起,互相擠眉弄眼。
随着太陽的升高,高聳的雪山也被籠罩上一層金色,它們是那樣的神聖又美麗。晨霧漸漸消散,搖曳的森林像綠色的海洋,風呼嘯着穿過,卷起層層波浪。
耳機中的交流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欣賞眼前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