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裡維克管家站在IRS特派員隊伍的最後方,像一幅倫勃朗油畫中精心安排的光影焦點。
他銀灰色的鬓角修剪得如同佛羅倫薩雕塑的輪廓線,左手小指關節處戴着枚靛青色寶石的戒指,跟其他特派員不拘小節的穿搭不同,他還嚴謹地扣上了西裝的第二顆紐扣。
當提姆的視線與他相遇時,這位意大利老紳士眨了眨右眼,他整理袖口的姿态優雅得令人想起米蘭斯卡拉歌劇院的指揮家
提姆眨了眨眼,算是跟他打了一聲招呼:巴裡維克管家怎麼會在這?安妮塔沒有把他帶去紐約嗎……巴裡維克管家是IRS的一員還是……
韋恩集團常年養着一個人數高達五十人的“注冊會計師”和“注冊稅務師”隊伍,就是為了應對IRS的随機抽查和競争對手們的舉報——以免哥譚寶貝布魯西因為他可能看不懂的稅務問題被抓進大牢。
提姆和布魯斯私下也專門去學了相關的課程,以免那天韋恩家族因為挪用公款包養蝙蝠俠而全家坐大牢。
韋恩集團上次被IRS查賬還是三年多以前,那時候還是提姆專門去暗網上找了一個做假賬出名的會計瞞過去的…這一次來不及了,希望後面的程序都簡單點了
……
意大利的卡拉布裡亞的太陽是白的,白的刺眼,好像不一會兒就能将山石曬出鹽粒。橄榄樹們佝偻着背,枝幹扭曲成痛苦的形狀,他們的葉子還蒙着灰,在熱風中簌簌作響。
他們隻是沉默的站着,哪怕努力将根莖紮進裂開的土壤,一年又一年也隻能結出苦澀的果實。
在卡拉布裡亞崎岖的山脈深處,“光榮會”聯盟的各個家族首領們聚集在雷焦卡拉布裡亞的某座古老修道院地下密室。
燭火在雷焦卡拉布裡亞的地下密室搖曳,将十二名黑手黨首領的影子釘在斑駁的石牆上,空氣中彌漫着陳年紅酒與血腥氣交織的壓抑氣息。
老會長盧西亞諾·格拉納塔低指節敲擊着橡木長桌,聲音在石壁間回蕩,就像死亡的喪鐘
“彭格列……”這個單詞從他齒間擠出的時候,燭焰詭異地矮了三分
那個三天前從巴勒莫送來的鑲銀的骨瓷托盤,此刻就擺在長桌中央,他獨子馬可的頭顱浸泡在福爾馬林裡,黑牡丹的毒素将蒼白的皮膚蝕出蛛網狀的紫痕。
最諷刺的是,裝着這恐怖禮物的托盤邊緣,還燙着格拉納塔家族的家徽——彭格列連羞辱都講究儀式感。
盧西亞諾·格拉納塔從得到“安娜瑪麗亞·彭格列遇刺”的消息之後,就大抵能預料到這件事情的發生了。
這一周内,他想盡了辦法求人替他向教父求情,可沒人敢再接他的邀請,他的通訊,一個個舊日呼朋引伴的“好友們”紛紛對他避之不及,恨不得将格拉納塔的人趕出他們的地界
那些不屬于卡拉布裡亞大區的外地人也都走了,視曾經的效忠于一場笑話,哪怕槍口頂着腦袋,也拼命要與他們割席。
可他們都逃了,他不能逃啊——盧西亞諾·格拉納塔,光榮會的會長,格拉納塔家族的首領,沒有地方會接納他
窗外的地中海夜色裡,最後一批貨輪正在撤離卡拉布裡亞港口。
曾經熙攘的雷焦碼頭如今空蕩得能聽見海浪拍打廢棄集裝箱的聲音,曾經最忠誠的軍火商都甯可把價值三億歐元的□□沉入第勒尼安海,也不敢再與格拉納塔四個字扯上關系。
“那個女人比毒蛇更危險。”安東尼奧·莫雷蒂,光榮會最年長的軍師,也是一個家族的首領,嗓音嘶啞,“她不像其他黑手黨那樣靠槍炮和炸藥統治巴勒莫……她靠的是‘規則’。”
這裡已經不剩下任何有前途可言的年輕人了。
他用枯枝般的手指推開面前泛黃的檔案紙,上面貼着一張三十多年前的晚報剪報:年僅八歲的安娜瑪利亞·彭格列站在彭格列九代目的身邊,用槍指着當時意大利總理的腦袋
晚宴結束的第七天同一時間,她也真的殺了那個總理。
老人嘶啞的聲音裡帶着某種病态的敬畏,“連最下等的碼頭工人都知道按時繳稅——不過是繳給彭格列的'地方發展基金'。”
長桌盡頭,卡洛·斯帕達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這個掌控着卡拉布裡亞七成軍火貿易的暴徒,在所有人的眼神下神經質地揉搓右手手背。
他顫抖着展開一張人皮制成的賬本,羊皮紙般的肌理上,用□□書寫的走私路線圖正在月光下滲出詭異的熒光。
“裡卡多的眼睛......”卡洛的喉結上下滾動,手指神經質的顫抖着“今早......今早還在盯着我吃早餐......”
“我們的人滲透不進巴勒莫。”盧西亞諾攥緊了手中的餐刀,咬緊了後槽牙,一字一頓要求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每次我們的人靠近西西裡,要麼消失,要麼……變成他們的信使。”
他們指的是星期二被送回來的叛徒裡卡多·費拉羅——他的皮膚被完整剝下,制成了一本賬冊,上面詳細記錄了光榮會在南美的所有走私路線。
而他的眼睛還活着,被養在玻璃罐裡,擺在格拉納塔家族的早餐桌上。
盧西亞諾突然抓起水晶酒杯砸向壁爐。飛濺的玻璃碎片中,一幅已經被火舌舔舐了大半的畫像逐漸顯露——那是澤田綱吉就任十代目時的官方肖像。
畫中的年輕人微笑着,澄澈的棕褐色眼眸溫柔得像個大學生,唯有領帶夾上那朵微縮的黑牡丹顯露出殘酷的真相。
他是安娜瑪利亞·彭格列一首扶持上去的首領——誰真的敢把他和溫柔聯系在一起?!
“教父甚至不需要離開西西裡!”盧西亞諾的咆哮震落了天花闆沉積的灰塵,“上周米蘭證券交易所的做空,昨天哥倫比亞毒枭的突然反水......”
他沾滿紅酒和鮮血的手掌拍在桌面上價值八千萬美金的衛星照片上,那隻是彭格列總部頂樓的停機坪,甚至還可能就是彭格列的人賣給他的“隻需要那個女人的一個眼神,她弟弟簽個字......”
桌邊的家族首領們交換着不安的眼神。他們清楚,特溫斯頓·彭格列的恐怖之處不在于他們殺多少人,而在于他們如何殺人——
他們會在處決前寄出邀請函,讓目标知道自己還剩多少天可活。
他們會讓背叛者在死前親眼看着自己的血脈被抹除,再給予一個“體面的結局”。
他們甚至允許敵人逃跑,然後在對方以為自己安全時,讓整個家族在睡夢中窒息而死——沒有槍聲,沒有掙紮,隻有枕邊一朵滴血的黑牡丹。
這隻是絕對實力差距的碾壓,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特溫斯頓·彭格力有多惡劣,卻所有人都沒辦法拿他怎麼辦。
彭格列十代怎麼會在意這些東西?可是他的姐姐。
他們那種人,肯定覺得這些東西不過是理所應當罷了。
他猛地攥緊酒杯,玻璃在掌心碎裂,鮮血混着紅酒滴落。
“——我們的世界會在他手中燃燒。”
房間裡陷入死寂。
燭火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十二部手機同時亮起藍光,屏幕上顯示着同一封燙金電子請柬:
【誠邀“光榮會”參加本月15日的巴勒莫春季拍賣會】
【特别展品:卡拉布裡亞光榮會完整成員名錄】
【附注:請着正裝,建議準備遺言】
月光穿過彩繪玻璃,在長桌中央的頭顱上投下斑駁的色塊。馬可·格拉納塔凝固的瞳孔中,黑牡丹的花瓣正在緩緩舒展,仿佛在嘲笑這些将死之人的掙紮。
在這片死寂裡,所有人才真正明白:他們恐懼的從來不是死亡,而是彭格列那種優雅到令人發指的殘忍。當審判降臨之時,連他們的墓碑都會刻上黑牡丹的紋章——不是作為警告,而是作為裝飾。
……
IRS的黑色車隊像退潮般撤離韋恩大廈時,提姆·德雷克數到第七輛車的輪胎印裡藏着微型追蹤器——全是巴裡維克管家"不小心"灑落的咖啡漬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