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的皮鞋碾過聖水池邊緣的苔藓,硫磺與黴菌的惡臭像蛇信子舔舐他的鼻腔,意大利是教廷的大本營,很少會有這麼破敗的教堂——為什麼?
到底是誰會約他來這種地方說話……他習慣想點一隻煙來抽抽,而當他的打火機照亮忏悔室木闆上扭曲的符陣時,
康斯坦丁瞬間明白了一切,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那是用聖水混合人血繪制的逆十字,每一道紋路都在蠶食教堂殘留的神聖氣息
更糟糕的是,符陣中央嵌着半片燃着點點地獄之火的羽毛——他太熟悉這個了,這種羽毛就是在他眼前誕生的,那是一位大天使的堕落
“聖水畫惡魔陣?”他咬着煙嘴,火星在黑暗中顫抖,“你他媽怎麼不幹脆把告解室改成刑訊室?”
陰影中傳來西裝布料摩挲的聲響,加百列轉身的瞬間,康斯坦丁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位曾經的熾天使穿着剪裁精良的槍駁領西裝,袖扣是兩枚玫瑰子彈的金色家徽,殘破的羽翼像件不合時宜的裝飾品耷拉在身後,被主人勉勉強強的罩在側肩的披風之下
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睛:那些曾流淌銀河的瞳孔,此刻正泛着人類特有的混濁血絲。
康斯坦丁認識這個,認識這個家徽和披風,也正因如此,他更覺得不可思議——不管怎麼樣偏執,神座之左到底是上帝的造物,怎麼會真的走到“神愛世人”的對立面?
“三年了,”加百列用燒焦的翼尖蘸取聖水,“你倒是學會了新把戲。”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的青銅器,“比如給地獄的雜種當心理醫生。”
康斯坦丁的護身符在胸口發燙,這不是他熟悉的加百列——那個傲慢的、冰冷的、把"神愛世人"挂在嘴邊的審判者。
眼前這個生物帶着人類的疲憊,西裝下隐約可見繃帶輪廓,脖頸處還有未愈合的槍傷。
“讓我猜猜,”他故意踢翻聖水盆“你現在改信'以牙還牙'了?”水面映出加百列抽搐的嘴角,那是人類才有的表情
殘翼暴漲的破空聲比子彈還快,康斯坦丁被釘在斑駁的耶稣受難像上時,終于看清了加百列力量的真相——那些焦黑的翅骨間纏繞着火流,不是地獄的硫磺火,
而是在人間更危險的、帶着黑手黨特有炎壓的死氣之炎。
康斯坦丁咧開染血的嘴角。他在故意挑釁,而加百列清楚這一點——但這不代表曾經的神座之左會選擇“忍讓”
可是,
多麼諷刺啊。
曾經隻需一個眼神就能讓地獄惡魔跪地求饒的熾天使,如今卻要用黑手黨的火焰來維系力量。
那個在天堂都隻會直面上帝,才執行神谕的大天使,此刻正用人類才有的憤怒表情掐着他的喉嚨。加百列呼吸時噴出的熱氣帶着血腥味,那是凡人才會有的、□□受損後的鐵鏽氣息。
“有意思。”康斯坦丁的視線掃過那些燃燒的翅骨,“彭格列的火焰居然能填滿上帝留下的空洞?”
他故意加重了"空洞"這個詞的發音,滿意地看着加百列的眼角抽動——這個曾經連七宗罪之主都無法動搖的審判者,現在居然會因為一句嘲諷而失控。
上帝剝奪的不僅是加百列的力量,更是他作為天使的“存在方式”。
雨滴會打濕他的身體
傷口會持續滲血,
說話時會聲帶撕裂,
就連此刻纏繞在殘翼上的死氣之炎,都是靠燃燒他生命能量才能使用……
那個曾經彈指間就能淨化整座城市的熾天使,現在要靠黑手黨的火焰才能勉強飛翔。康斯坦丁幾乎要笑出聲來——何等荒謬的堕落
彭格列家族在人間确實強大,天堂和地獄也有他們的傳說…但計算如此,他們的火焰怎麼可能比肩上帝的力量?
腐爛的羽毛混着血水簌簌落下,路西法留下的地獄火仍在骨縫裡陰燃,
這三年從未熄滅,永無止境的折磨——就像掉進眼球的睫毛,不足以緻命,卻能讓曾經上帝之下最崇高的存在銘記何為疼痛。
加百列突然收緊手指,康斯坦丁的視野開始泛黑,在窒息的邊緣,他看見加百列殘翼上的火焰突然暴漲,那些死氣之炎在翅骨間流動……
“這個,”加百列的聲音不再是唯一能傾聽神谕,宣告神谕天使的清冽聖潔,反而像是某種破損的青銅号角,每個音節都帶着血沫與鐵鏽的摩擦聲,“…可不是什麼替代品”
“上帝放棄我的時候”加百列的指甲暴長三寸,抵住約翰·康斯坦丁的頸動脈,他神色冷冽的沒有一點天使的痕迹“我就跟那種不公的寬恕沒有任何關系了,這就是我的力量——”
康斯坦丁嗅到了血腥味,不是惡魔的硫磺血,而是凡人的鐵鏽味
加百列的手腕在滲血,那些精心包紮的繃帶根本藏不住顫抖。
“所以你現在是瑪蒂爾德·彭格列的劊子手?”他舔了舔被劃破的嘴角,“真是感人至深的天使堕落史。”
加百列的眼睑抽動了一下,這個微小的生理反應讓康斯坦丁寒毛倒豎,曾經的熾天使,現在居然會因情緒波動而失控。
聖水池突然沸騰,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效忠于一個黑手黨麼”加百列的聲音突然放輕,像毒蛇遊過枯葉,“因為她會理解什麼叫以命償命,以眼還眼。”
康斯坦丁的香煙掉落在地,三年前那個雨夜浮現眼前,熾天使被剝離神性的瞬間,如嬰兒蜷縮在母親子宮一般,每一片羽毛的脫落都伴随着聖詠般的慘叫。
他還記得加百列當初那個眼神,那個,讓康斯坦丁自己決定不殺他的眼神
“你要的不是驅魔。”約翰·康斯坦丁脊骨都在發涼,他咬牙切齒“以牙還牙,你還是在追求那種愚蠢的絕對正義,”
他露出那種譏諷的笑容“明明自己也是個凡人,卻還是不了解人性”
加百列凝視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
這是康斯坦丁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完整的笑容——嘴角弧度完美,好像還是天堂那個高高在上,念書念着“神愛世人”的虛僞天使
“我會證明自己是對的”他撫摸着木闆上的符陣,聖水混合血水在紋路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