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無情宗門的二長老,我收了兩個小徒弟。
徒弟都很乖,樣貌好品行佳,天賦一流。
但是我隻對那個慣常一身白衣勝雪,說話做事一派儒雅之風的大弟子好,因為我知道,他是這個世界的正道之光,将來會拯救整個修真世界。
沒錯,我是穿越來的,我原來的世界跟這裡大不一樣,那個世界崇尚科學,而我就是被一個聽着很科學的電子音帶到這個世界來的。
電子音自稱系統,她說我要來協助正道之光拯救世界,同時要逼迫反派成魔被消滅。
我失敗了兩次。
兩次都是因為我完全沒看出來反派二弟子已經成魔,而他已經悄無聲息的勾結黑暗勢力搞垮整個修仙正派,我也沒有幸免。
我的二弟子真是厲害,反派的根子就深植他的血液裡,他自然心狠手辣。
這一世我改變了培養策略,将前兩世的不斷打壓換成了無止境的壓迫和偶爾一把糖,在我将二弟子打壓到接近觸底反彈時,我會對他好一會兒,讓他不至于入魔。
但我的重心依舊放在大弟子上。
我一向對大弟子很好,教他心法教他口訣,恨不得把老底兒都透給他。
我是這麼想的,反正大弟子往後也是代表修仙正派,他要與魔頭一決生死,沒點像樣的本事兒怎麼行。
況且我雖不愛打打殺殺,但知道這其中磨難危險,我不會置正道之光于危險之境。
大弟子很乖巧孝敬,我教他便學,學的很認真,每每突破都讓我倍感欣慰。
我感歎正道之光果然天賦異禀,便愈加無法保留的教授。
大弟子卻不驕不躁,從不因為我的過分偏愛就失了分寸,他依舊白衣勝雪,依舊風度翩翩,對我孝敬。
不愧是正道之光。
而那個骨子裡都刻着反派的二弟子,我偶爾心情好了,便也會去指導一二,我慣常偏心,二弟子也隻會闆着臉,看見我來了明明很高興,但是也不會朝我笑一下,一點也不如大弟子可愛。
果然是反派。
我的偏心好像出了名。
我那掌門師兄也來訓斥我了。
那日我剛從二弟子的院子出來,因為天氣回暖,山上的桃花都開了。
我難得在和二弟子交談後還能保持開心。
然而這時候掌門師兄尋到了我。
他有些詫異我居然會從二弟子那裡出來,先與我拉了家常,又暗暗指責我不該偏袒大弟子,給二弟子的關懷太少。
我一下子不高興了。
我心裡想你知道什麼,我這是在拯救世界,你年紀大了看不清是非還來指責我,真是愚昧。
我的态度很強硬,具體表現在不說話也不低頭。
掌門師兄見我如此隻望着我歎了口氣,便乘着雲飛走了。
我當即心裡憋着一股氣。
沒錯,我懷疑是二弟子告狀的,畢竟反派就是反派,會玩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我準備回去訓斥他。
甫一回頭,就看到剛剛那個在院内就與我告别,臉色蒼白的黑衣少年站在院門口看我。
他手抵着嘴低聲咳了下,然後十分自然且快速的揉了下臉龐,仿佛剛剛隻是擦了臉上的灰。
心機,我想。
他一定知道我耳力超群,明察秋毫,故意做了這些動作賣慘。
我心下更煩躁了。
直接去了大弟子的院子,又教了他很多修煉心法,還給他很多法器。
如此十來年,我大概把自己老底兒都露明了。
大弟子也成功成為宗門上下最厲害的後輩。
我很驕傲。
盡管我的另一個徒弟已經泯然衆人,毫無風頭,還病怏怏的,臉色蒼白的像是馬上要死去。
他要是真死去就好了,我想。
但是系統說了,反派必須被正道之光殺死,這個世界才能延續下去。
我很明白,我的二弟子是要被大弟子殺死的,所以我教起大弟子來認真的像是在準備高考。
今年是宗門聯合其他正派共同舉辦選拔的時候。
每隔十五年,正派都會舉辦這樣的試煉,挑選新一輩的優秀後生,為抵禦魔族做準備。
事實上距離上次仙修與魔修的戰争已然有十幾年了。
近幾年魔族愈加猖狂,我知道這便預示着正魔之間的大戰就要來臨了。
全宗門都在為選拔試煉做準備的時候,我那反派魔族二弟子卻三天兩頭開始往我的院子裡跑。
我料想他是察覺到了這背後的殺機,所以明裡暗裡來我這裡搜集情報。
我又不傻。
但他次次過來都修剪了幾支桃花枝丫,鮮豔又漂亮,我看着眼饞的很,就不好趕他。
我對自己說,誘敵深入便以自己做籌碼,反正我将計就計,宗門那邊和我的大弟子都在準備着,他在我眼皮子下豈不是更好。
興許是我面無不愉,這個二弟子反倒得寸進尺起來。
日日往我的院子裡鑽,我伸出巴掌對上他那蒼白的又添一分的臉,尴尬的順了下他的頭發,收回了手。
他倒是難得笑出了聲。
我面色難看,不過他很快就報應來了,咳的像是我掏了他的肺氣管子。
就這樣他還在笑。
我管不了了。
偶爾他還會帶些糖食過來,不知是從哪裡拿過來的,甜而不膩,我吃的頗為爽利。
我慣常愛吃甜,但是宗門長老多有偏好會招緻口舌,掌門師兄一向不讓我們洩露,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看出的。
但不管如何,我不是白眼狼,他既然用上一兩分真心,即便背後藏着多少心機,該還的我都會還。
我想了想便開始指導他修煉,我用的理由是選拔試煉要來了,為師先給弟子把把關。
他果然信了,和我練手的過程中全力以赴,他的确比我想象中厲害一點,甚至頗有天賦,畢竟前十來年,我對他的教導寥寥無幾。
但他底子太虛,從他那張愈發蒼白的臉上就可以看出,他修煉根基不紮實,怕是貪圖捷徑。
我心裡明白,他這等修為與我傾力教的大弟子相差甚遠,我絲毫不擔心。
我給了他一些指導建議,他似乎高興壞了,看着我的眼睛裡亮晶晶的,像是我對他有多好似的。
我向來不會騙人,現在又開始心虛。
打發他離開之後我就去找大弟子,大弟子近日為選拔試煉勞心費神,我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在修煉。
我跟大弟子說你别擔心,你們這一輩你是第一跑不了的。
大弟子還是那等儒雅的樣子,他穿着月白錦袍,全身散發着正道的光,對我的話隻是淡淡一笑,隻說師父誇獎。
我一面感慨大弟子風範了得,一面又有點為我們這十幾年的師徒情就這樣變淡而傷感。
但我心裡還是向着大弟子的,我會幫助他這個正道之光。
所以我向掌門師兄求個方便,讓他在試煉前為大弟子點撥一二。
畢竟我已經沒什麼可以教得了大弟子的了。
而那個反派二弟子,依舊往我這裡跑的勤。
明明一身黑色常服看得紮眼,他面上還帶着笑意,我倒是不知道他這麼愛笑。
他也不愛多說話,到我這兒來大部分時間便是陪我沉默的呆着,我感慨反派的情商捉急,除了投我所好送花送吃的,嘴一點也不甜。
我有時候會逗逗他,問他以後要是下山了準備去哪兒,畢竟宗門會收很多弟子,而那些出師的往往出去雲遊四海,自立門派,也有一些會甚至再入紅塵,輔明君,伴美人,逍遙自在。
我心知他下山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步入魔道,而我肯定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我那正道之光大弟子更不會。
所以我問得很随意。
但他卻真的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話,我心想果然沒有情商,若是大弟子,即便不會虛與委蛇也是說一些留在宗門留在師父身邊這種好聽話。
但他卻反問我,師父會去那兒?
我會告訴你就有鬼了,我心裡這麼吐槽,嘴上卻還是絮絮叨叨一些有的沒的,大意就是為師德高望重怎麼會離開宗門。
他又接着問我,那師父在這裡快樂嗎?
我心想這不是我在問嗎,反客為主這麼沒有禮貌的事果然是反派會幹出來的事,我瞟了眼旁邊花瓶裡新鮮的桃花枝沒做聲。
他像是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行徑不問了。
後來日子就平淡了。
系統告訴我它感覺到大戰将至,這個世界能量在機具聚集。
事實上我也感覺到了,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大佬,那種危險的氛圍我還是很早就感覺到了。
所有人都變得忙碌起來,為即将到來的五月那場選拔試煉做最後沖刺,我清楚的知道這将是一個爆炸點。
二弟子還是過來。
但我絲毫沒有好臉色了,看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他應該也發覺了,但到底是反派,臉皮厚,就是不走。
我更覺得煩躁,在我這裡明明什麼都得不到了還要裝樣子,反派的智商果然也不行。
我有時還會罵上幾句,用大弟子的卓絕修煉和行事為人來刺他。
我訓他不知上進,選拔試煉沒幾天了還往我這裡跑,指定趕不上他師兄了。
他聽了不氣反笑,眼裡又閃起了星星。
奇怪又沒有腦子的反派,我想。
五月前最後一天,我的花瓶裡照常又換了新鮮的桃花枝,花瓣紅得發豔。
我看着院子裡難得束發戴冠,換了身弟子統一白色宗門服,心裡複雜。
他表情凜正,難得沒有笑。
我們對望了好久,好像都不會說話了。
這個反派弟子一向沒有情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沒等到他開口,隻好自己說。
可我幾輩子也不是會社交的人,現在這種情況就更不會說話了。
我憋了很久,到面上發燒才蹦出一句,......記得平安啊。
他突然笑了,原本跟衣服融為一色的臉龐也透出了點紅潤。
而我說完就後悔了。
他若是平安那正道就該沒有了,他必然是不該平安的,他不能平安。
可我還未來得及說惡毒的話,他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宗門内這一輩參加選拔試煉的人都該去集合了。
我心裡煩悶,原本想去看看大弟子表現的怎麼樣,但是身體實在不适,竟在床上躺了一天。
我深知大弟子得我真傳,在宗門内不會找到對手。
我很放心。
我混混噩噩的竟然躺到了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