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臨下班前，林羽童在手機上看日劇《我是大哥大》，咬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樂出聲。

直到片尾字幕出現，笑容才逐漸消散。她關掉電腦上已完成的文件，準備走人。

這時候，Johnna身姿搖曳，飄飄忽忽走到她面前，說：“跑鞋内容規劃客戶有反饋了。”

準點下班是泡湯了，林羽童隻剩下抱怨：“美國人什麼時候這麼高效？以前合作，十天半個月才回一次郵件”

“他們也開始卷了吧，我想。”Johnna聲音甜美，但容不得你拒絕，畢竟生意都掌控在她手裡呢。

顧姐和孟朗朗聽見這話，也隻好拿着電腦，一起跟去會議室。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人頭。一開門，見到Ng，正不慌不忙把腳從桌子上放下來，面不改色玩着手機。

可這一次，孟朗朗并沒有坐在他對面，而坐在桌子邊守着門，似乎随時準備撤退。

林羽童打開備忘錄：“所以是什麼反饋呢？”

“客戶整體很滿意，認為我們很有創意，想法很好，特别有···”Ng此時美國人上身，揮舞着雙手，打了雞血一般。

顧姐有耐心，但不多：“說但是。”

“但是，希望别那麼多故事，太細膩，最好直接講産品功能，越直越好。”Ng坦白。

毫無意外，意料中的結局，古今中外所有的客戶都喜歡打直球。

要是感情能像賣跑鞋一樣簡單直白就好了。

林羽童故意轉動椅子，好像在思考，其實是為觀察孟朗朗，不同于上次，她端坐着，直勾勾看着Ng，在審視這個男人，讓人發毛。

“好，意見我們收到了，我們下周調整完給你們。”顧姐還是那麼幹脆。

快到晚上8點她們三人才走出辦公樓。

顧姐心急，以沖刺的速度奔向地鐵站，留下一句話：“我要回去遛狗！”

一向回家積極的孟朗朗這次走得特别慢，好像對公司懷有無限的留戀。

林羽童不想過問她這兩次态度大轉變的原因，盡力像往常一樣，按部就班回家。

剛要走，孟朗朗拉住她問：“姐，你說的拳館在哪？”

預料到會這樣，她一氣呵成：“中山公園站附近，我把具體地址發你，時間看你方便。”

“好，謝謝姐。我要帶什麼裝備嗎？”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興奮，都不像她了。

“第一次去，先感受感受，不用帶，穿方便運動的衣服就好。”

“嗯，那我先回去了。”

“别忘了快到了給我發消息，我和你一起。”林羽童補充道。

小姑娘安穩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這才放了心。

她拿出手機，準備給葉恒祯發消息，剛打出【明天拳館見吧】又覺得太冒昧，暗含着強迫感，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實際上對方剛認識自己沒幾天。

左思右想，最終放下介紹葉恒祯這個念頭，反正人多的是。

周六早上，陽光很好。

老高在拳館門口準備開門，打算把卷簾門拉上去。稍一用力，發覺門簾變輕了，右手邊多了股力量，幫他一起擡門簾。

側頭一看，原來是葉恒祯。

“謝了啊，”老高拍拍手，撣掉上面的塵土，“今天來得夠早，夠拼的啊。”

“還好，這不是要比賽了嗎，多練練。”他先邁進一步，哪怕裡面黑漆漆的，還沒開燈。

老高看他急不可耐，加快手裡的動作，開燈、打掃、檢查，十幾分鐘就完成了。

“都弄好了，練吧。”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葉恒祯點點頭，表示感謝。

換好衣服，站在沙袋面前，他出拳的姿勢很呆闆，像個機器人，還是快壞了那種，完全不見平日的機敏。

直到胳膊發酸，他才停下。坐凳子上緩了緩，又玩起戰繩和其他細碎的玩意兒。

盡管身體一直忙着練習，可眼神始終看向大門。

他的心思根本沒在拳擊上，始終惦記着一個人——林羽童。

很快到了中午，人稀稀拉拉的。老高看見他還在做力量訓練，便問他：“中午一起吃飯？”

他想了會，說：“不了。我吃點蛋白棒就好。”

“還有許多時間呢，不用這麼拼。”老高拍了拍他的肩。

葉恒祯的節奏跟着時針一圈一圈走，直到天色變換，月亮接了太陽的班。

折騰了一天，能量耗盡。他不得不弓着身子，疲憊地坐在椅子上。

早知如此，就不和她兜圈子，說什麼“不确定”。現在要硬撐，裝做偶遇，人都快累成散裝的。

盡管這樣，明天還要堅持一天。

幸好轉天下午4點，林羽童出現在門口。

她眼下隻關心孟朗朗，因為對方完全是“眼前一黑”的存在。

小姑娘全身上下都裹着不同層次的黑色，寬松的灰黑色色長褲，黑色斜背包，以及有半個身子那麼長的老爹鞋，黑色網眼緊身衣，頭頂着GM墨鏡，一副煙熏妝，不知道的還以為要走秀。

不是說好穿方便運動的衣服嗎，這一身怎麼動啊？

還沒等她開口，孟朗朗把手機塞給她：“姐，你幫我拿着手機，我要錄Vlog。”

“哈？”林羽童晃晃自己戴拳套的手，“我怎麼向你伸出圓手啊？”

她繞過去，嘴裡嘟囔聲：“算了。”

小姑娘從包裡拿出一台osmo pocket，從招牌開始，每一個細節都逃不過她的鏡頭。

先拍備受打擊依然□□的沙袋，還有擺在一旁無人使用的戰繩。

最後對着拳台上練習搏擊招式的人一通特寫怼臉拍，在她眼裡，一切都是新鮮的。

林羽童隻能跟在身後，向被拍攝打擾到的人賠笑臉，小聲說：“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明明自己要給她介紹新鮮可人的男孩子！可放眼望去，大多是秃頭凸肚的中年男人，還不如Ng呢，怎麼讓她認識？更何況這些人她一個也不熟。

正犯愁呢，身後有人戳了她一下：“喂，你怎麼在這？”

一回頭，原來是葉恒祯，欣喜過望：“正好你在這，介紹下，這是我實習生孟朗朗。”

聽見自己名字，孟朗朗停下拍攝，面露不屑：“你就是童姐要介紹給我的男生啊？”

他看向林羽童，眼尾上翹，似笑非笑，蹦出一個字：“嗯。”

碰上他的目光，她莫名心慌，大概是因為第一次給人介紹朋友，太膽怯。隻得低下頭，不看他。

“童姐，你把拳套借我用用。”小姑娘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特意打破僵局。

林羽童摘下拳套：“你要打拳嗎？”

“不，我要自拍。”

“正好，葉恒祯你幫她拍下。vlog什麼的也能拍。”她倉皇催促。這樣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吧。

這回他沒多說話，拿過手機，聽從小姑娘的命令，東拍西拍。

時間就留給小朋友吧。

林羽童沒了拳套，走到戰繩那邊，費力拉起一根繩子，試着甩了一次。

好重，根本不是她拉繩子，而是繩子拉她。墜下去的慣性讓她腳下不穩，險些摔倒。

稍微抖動下，肩膀就發酸。這繩子匍匐在地上，成了一條巨蟒，如同雕塑拉奧孔展現的，擺動繩子的念頭纏在她身上，化身束縛和枷鎖。

兩隻手抓住一條繩，勉強好了些，可她看起來是如此孱弱無力，沒苦硬吃。

自己比想象中脆弱多了，可又不想示弱，咬緊牙關，沮喪先咽進肚子裡。

在她和戰繩“搏鬥”的時候，一股濃烈的陳腐油脂味飄過來，像是一大團過期很久的蔥油餅朝自己越走越近。

一隻汗涔涔的手搭在她的肩膀。

出于生理本能，她猛地扭動肩膀，想撇開那股潮濕黏膩的觸感。

戰繩都被這股力量甩起一大截，可那隻手，卻順勢從上臂摸到她的小臂。

林羽童怕極了，放下戰繩，側過身子，努力不讓那隻手粘上自己，像逃離一個噩夢。

沒想到那噩夢開了口。

“小妹，一個人玩繩子多沒意思，哥陪你玩玩。”一張口，下水道般的臭氣湧進鼻子裡。

她捂住鼻子，拼命擺頭。

“來嘛，别害羞。”男人的手朝自己胸前撲來，那手背後，是突出的大肚子和一隻肉多到墜下來的胳膊。

集中所有的力量，向男人的胳膊撲打過去。

但他僅用一隻手，就鉗住她的兩隻手臂，鎖在身下。

“小妹，别這麼暴躁嘛，再這樣哥用繩子把你捆起來了哦。”他色眯眯地，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繩子。

“我去你媽的···”她努力掙紮，想從噩夢中醒來，想推開這塊肥膩的蔥油餅，推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