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心一狠,心中低呼,“……殺了他!”
另一個他顯然還在猶豫,畢竟對方隻是想收他為徒,罪不緻死。
所以發出的劍氣歪了三分。
“殺了他!”淩二一慌,再次在心中怒道,“否則你永遠别想見到那金昙!”
于是一瞬間他的神情變幻,殺氣猛烈,另一個他很快接管了身體。
僅僅是無意洩出的一點點威壓,對面的聖女便隐約察覺到危險,急忙飛退了數丈。随後趕在無形劍氣落地之前,從乾坤袋中抛出一個傀儡人,用以抵擋。自己則早就飄到了窗戶外。
另一個淩二不帶猶豫,出手便是來自真神的殺招,當即要将那抛出的傀儡人一劈兩半。
那抛出的傀儡人面無表情,氣質冷漠,提着一把逼仄的銀劍。
“等等!”淩二對視了一眼,忽然面色驚恐,像失智了一樣,拿左手壓向自己的右手。
他試圖阻止,但根本來不及。
劍氣閃過,兩道身影撞在了一起。一個手中的銀劍被他劍氣的側鋒斬斷,整個人被沖擊開去。另一個則因為在半空中強行打亂攻勢,“啪”的一聲,身體失衡,重重摔在地上。
淩二匆匆爬起,卻顧不及查看傷勢,便沖向摔在角落的傀儡身影!
剛剛那是——冥月渡的氣息!!
隔那麼近,他絕不會認錯!
是他!!
倒在角落的傀儡人軀體冰涼,不似活人,被他扶起來後,便在他懷裡咳了一口血。
淩二仔細摸了摸,發現就連這血都是冷的。
而且他仿佛不覺疼,無神的眼睛瞟一眼自己的方向,便很快爬起來,原地站定。
……看樣子隻會防衛,而不會主動發起攻擊。
這是怎麼回事?
淩二注視着眼前這個陌生的青年。面貌變了,完全不像,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憑直覺一眼認出來,面前這個,便是他要找的人!
怪不得他感應不到冥月渡……也怪不得自己會降落此地。
也就是說——冥月渡之中的刻印是有效的!隻不過他進入了一具神識尚未融合的傀儡體,此前還被被聖女藏在了乾坤袋中。
“……他是誰?”他側頭質問道。
“他是清秋。”聖女見他态度回轉,有些不可思議地飄了回來,卻不敢再用對待小輩的口吻對待他,“一個撿來的傀儡人而且。你要是喜歡,将它送你也無妨,隻要……你願意當本使的傳人。”
“你把他煉成傀儡人?”淩二隻聽到前半句,便眼帶寒光,又要借刀殺人。
聖女果斷擺手,着急解釋,“不是,不是我煉制的!他天生就這麼呆!缺了三魂七魄,就一絲精魂在裡頭!而且記性不好,老是忘事,天生冷血體質……”
一絲精魂?那就不是傀儡人。這冷血體質……
……淩二回頭,與面前青年的陌生眉眼對望去,這個名叫“清秋”的傀儡護衛,也正用一種沒有實質的目光朝他瞥來,又似恢複了那種全然陌生的距離感。
這種眼神令他胸口一痛。
“勿亂心神,這隻是個夢。”另一個他感應到心緒的變化,趕忙貼在他耳邊提醒道。
于是淩二眼瞅着,青年那冰冷但弧度輕柔的眉眼中,被一絲精魂牽引出的點點好奇,在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啵”的一下……消失了。
淩二深吸口氣,心中忽然隐隐有了推斷。
“你剛剛說,我當你的傳人,便将他送我?好,我答應你,立即叫他認我為主。”淩二想也沒想,回頭說道,“他是我的,隻能是我的。”
聖女隐約聽懂了,但不敢向他詢問他們的關系。當即抽出他留在那一點精魂中的刻印,解除了契約。
“多謝。”淩二點頭,牽過身後呆站着的傀儡人,便往門外走去。
“是去府邸吧?我帶你過去。”聖女一臉殷勤地追了出來,路上繼續宣揚留在此地的好處:“護火者,乃宗門的護法之人。守護聖火,宣揚教旨。地位除教主之外,無人可出其右。”
……一路上又和淩二解釋了護火者的職責,和平日需要做的事情。
總而言之,就是在家負責鎮宅,出門負責打架的那一個吉祥戰神。
“我看你修為不低,甚至遠超于我……是用了什麼法術,才令人探不出來?”聖女和他唠了會兒,方才想起來問,“對了,剛剛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淩……”淩二滿眼隻一人,差點吐了真名,頓了下才改過來:“黎月汐。”
“黎月汐?”聖女笑道,“好名字,以後他便跟你姓了,黎月汐,黎清秋,嗯,不錯不錯,還挺相配!”
清秋……淩二斜瞥了身後跟随的小呆瓜一眼——倒是符合這個軀體的氣質。
不過……黎……黎清秋??
這不是那個,天峭門的什麼劍尊傳人!!
怎麼會這樣?
曆史上,護火聖女和黎清秋的确是傳過一段佳話,這還是早前他陪大天尊喝茶時聽到的。
所以眼下自己不是自己,他也不是他了——他們都在别人的故事裡,經曆别人的人生?
淩二有了初步的推斷。
聖女走後,他敲了敲腦子裡另一個他自己。
“你來之前,可聽過護火聖女和劍尊傳人黎清秋的傳聞?”
“不曾。”另一個他顯然并不關系這些風流轶事,“我覺得你現在更需要關心,日後要男扮女裝的事。”
“還沒有正式宣告天下,不着急。”找到了人,淩二自然也就松了口氣。
他看着身邊傀儡青年,仔細觀摩了會兒對方無知無覺的眉眼,着實又有幾分頭疼起來。
“……大不了到時候帶着他逃出去。”
他又回頭,大緻掃了一眼,這府邸内中修煉需要的書冊器具果然一應俱全,聖女對這傳人着實看得緊。算了,先走一步算一步。
四下無人,他便試着将那持劍的傀儡人牽引至床邊坐下,可對方剛坐下,便噌一聲站起來,跟中邪了似的,又往來時聖女的府邸方向走去。
“你去哪裡?”淩二急忙道,“聖女不要你了,現在你是我的。”
那身影恍若未聞。看來契約雖已解除,習慣卻沒辦法改變。
見他依舊悶不吭聲地往走,淩二刷一下擋在門口。
“他不要你了,現在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新主人……莫非,你要違抗主人的命令?”他的語氣嚴厲了一分。
傀儡人垂了垂眸,頓然反應過來,“主人?……你沒有與我結契。你不是我的主人。”
嗓音生澀,聽着竟是能對答上來,也能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淩二一時又有些激動。
可他斷不會用結契這樣的方式,将這個人綁在身側,這家夥現在癡癡呆呆,要是結了契,當真和剛才那樣,事事為自己拼命怎麼辦?
他可不想被這個隻剩一絲精魄的人護在身後。
“不用保護他了。”淩二抱臂堵住出口,有些自豪,又有些心酸地說道,“也不需要保護我。此後你隻要取悅我就夠了。”
“不行……”傀儡人垂眸,搖了搖頭道,“主人的生命高于一切。我要保護他,直到生命終止。”
“可現在,我才是你的主人。你沒聽懂麼?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淩二反複說道,“現在我不允許你亂跑,你就不可以亂跑!”
多次的強調終于見了效。
那傀儡人迷茫地擡頭,無奈地看着他的眼睛,最終呆呆點了點腦袋。
“好的,主人。”
這麼好調教,可見腦子确實是不靈光了。
淩二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隻覺得滿心歡喜,便撲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
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鬼君大人。
可不是讓他為所欲為!!!!!
“嗬。”青年這時候則倒抽一口冷氣,似在故作驚訝,“主人,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你怎麼能……對我做這種事?”
“咳咳。”淩二清了一下嗓子,收了雙手,負在背後,擺出一副大宗師的樣子,試圖掩蓋事實,“本君剛剛什麼都沒做,是你眼花了。”說完,便轉身往門外走去,“本君要出去走走,你随我來。”
青年便悶不做聲,聽從命令,跟着他走了出來。
淩二來到庭院中的假山附近,轉悠了片刻,見身後這小呆瓜不問了,心中頓時又有些着急。
“你怎麼不好奇我為什麼自稱本君?不好奇我是何人?”
“你是……?”青年擺出一副奇怪的神情,“我為什麼要好奇你是誰?你是主人,我是護衛,這就夠了。”
“咳……其實本君還有另一重身份。”淩二不等他接着問下去,就急着說出來,“本君其實是上界生殺之神。”
他的小呆瓜跟班若有所思。
“生殺之神是什麼?”
淩二愣了愣,忽然想起來,這個時代還沒有生殺之神。
但他還是認真地解釋,“是渾沌之眼中的天道本體,在數萬年前與他的舊我契定之物。——如果這世間真有人修煉出玄冥之心,便可以此為格,終結掉他的舊我。他也會助我成神。”
淩二眼神黯了下,接着解釋:“而且……我不管怎麼做,最終都會在那個時間,破初掉舊世界的魔種。”——這也是他和另一個自己溝通後的初步推測。
他的小呆瓜跟班顯然聽懵了,這種天地秘聞經由他如此平常的叙述,就算是全天火教的隐世長老都聽到了,恐怕也會覺得他在扯淡。
“哇,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但為了不冷主人的場,青年還是努力奉承了一下。
淩二眼尾帶着一絲笑,接着道,“但其實,我還有另一層真實身份,我的小呆瓜,你想不想知道?”
“說吧說吧。”他的小呆瓜有些不耐煩地揉了揉額角,“我看看你還能編造出什麼花來?”
淩二心知,這人此刻恐怕隻能控制一絲精魂,神智不比正常之時,因而并不在乎他的諷刺。
随後他鄭重得宛如念詩一樣說道:“本君是三千裡朔疆魔域的守護神。方圓三千裡,魔域中魔魔邪邪,都是本君的子子孫孫。”
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的呆瓜跟班,頓時被這中間的邏輯驚呆了。
“什麼?你不是說,你替上界破魔種,你怎麼又替魔域守子孫?那你……你豈不是個雙面人!?”青年略帶驚慌地低歎道,“我到底跟了個什麼樣的主人!”
“嗤,說什麼胡話。”淩二冷哼一聲,道,“隻是因為本君選了一個魔域之主當此世相伴之人,才不得不替他守魔域。僅此而已。怎麼就成了雙面人?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小呆瓜眼神迷茫地看着他,“我……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淩二抱臂歎道:“本君就是在替你守魔域啊!”
小呆瓜頓時一個激靈:“這……這怎麼可能,我是清秋,不是什麼魔域之主,你可千萬不要吓唬我!”
淩二正色道,“你我流浪到此域,待你三魂七魄歸位,本君便會帶你離開。半個字都沒有騙你。”
小呆瓜更加驚恐了,“我……我不要離開!你這個人好奇怪,盡說些聽不懂的話,我……我回去找聖女了!”
見他拔腿要走,淩二臉色一怔,刷一下擋住去路,忍了忍焦色,又面露笑意道:“算了算了,隻是騙你玩的,你怎麼這麼不禁逗呢?”
小呆瓜這才松了口氣,臉色又恢複了正常,微微笑道:“那就好。看樣子我的反應取悅到你了,那麼主人,今天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我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吧?”
淩二:“……”頓時被噎得忘了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