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目目相觑，眼看着彼此在巨大旋流中控制不住地飛舞着，不過兩個眨眼的時間，便被一道難言的巨力裹挾而起，被吹飛了出去。

朔疆早被撕裂倒懸，結界之外，隻剩虛空，若不自救，便會掉入肉眼看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衆修紛紛祭出飛行法寶，勉強站穩身形，這才發現，不光他們出來了，那些個法力強悍的下界金仙們，也隻比他們多抵抗了一個眨眼的時間。

這是——？

不是。

神尊他怎麼不整鬼君、整咱們？？？

*

結界内。

前一刻還在鏖戰的魔靈們，同樣一頭霧水，面面相觑了起來。

敵人呢？沒了？

但很快，下方便爆出一陣歡呼聲，他們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法器。

“啊啊啊啊啊！我主！咱們勝了！”為首拼殺的大魔靈，仰頭狂嚎起來。

畢竟，敵人都被清空了，于在場衆多魔靈看來，理所應當便算是他們勝了。

“敵人在這呢。”他們的魔主單手撐着巨鐮槍，嘴角輕勾，瞥眼看了看下方激動亂叫的大魔靈，又指了指面前的巨神像。“你們是看不到這麼大個的神像麼？”

在魔靈的心中，淩二和新宗門都不算敵人。那麼月汐神尊、昔日淩二化身的神像，和他帶來的人自然也不算。

“我主。不是咱們不打。主要是看你站了這麼久，也沒動手打他啊！”大魔靈繼續扯着嗓子大喊，嗓音直通九霄之上。“所以兄弟們也拿不準注意，到底打不打他。等你打了，咱們才敢動手啊！”

魔靈們的意思是，先看他兩打不打。

他兩要是不打，那魔靈們也不必動手了。

他沒料到這群二五仔直接擺爛看戲了。氣急攻心，便忍不住垂頭悶咳了一聲。

“……你沒事吧。”黑臉巨神像向他微微垂下腦袋。

他氣急敗壞地握緊槍身，一時拿面前的場景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他還一直在分心對抗着那劍的侵蝕，此刻确實抽不出力氣來攻擊面前的巨神像。

全力幻化出獸形真身，站在天上唬唬人，已經是他此刻的極限了。

不打，任誰都能看出他心虛。

“咳。”他閉目，克制了一下喉間翻湧的血氣。良久，才深吐一口氣，睜開眼睛，看向面前正專注看着他的巨神像，決定趁勢而下，也不算說不過去。

“神尊大可不必如此客氣。既然你不動手，今日事畢，本座，也該撤了。”

他說完，單手收起巨鐮槍，将其拖曳于身後。轉身，腳下憑空生出黑蓮，一步步往昭瞢城的方向走去。

腳下魔靈們，卻是個個盯着他們魔主的步法出神。

無他，因為他們知道，魔主隻有在面對強敵時，才會使出這種巨耗費靈力，但看起來勾魂攝魄的步法。

黑臉的巨神像微微轉動了一下角度。

他一動，雲霧便跟着湧動。

看起來，他隻是為了更好的看清鬼君踩着黑蓮遠去的背影。

“陸……小吾。”如同巨石挫磨着沙礫，巨神像的體格放大了嗓音的低沉，帶着些撕裂的幹澀。終于緩慢的開口道：“你說過，隻要我找叫陸小吾的那一個，你就不會不認我……我事事都按你的吩咐做，你為什麼……不認我？”

聲音轟隆，從遠空飄來。

他停了片刻，很快便微微回頭。眸色低垂，嗓音輕柔。

“吾名莫憐，不認識你說的什麼陸小吾。”

他說完，繼續往下走去。

黑臉的巨神像愣了愣，很快便在空中卸去了神力，一點點縮小，回歸了肉身。

波光一閃而過，淩二本體瞬移閃現到他的身前，擋住去路。

“你撒謊……你……”淩二擡袖，正打算想辦法逼問他一下，卻發現面前鬼君臉色慘白，已無一點血色，狀況比在馬車中又差了幾分。

右手也隻是強撐着槍身而已。他甚至提不起力氣和他說話，隻能夠氣喘籲籲地看向這邊。

淩二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人可能快死了。他下意識走上前。

後者漠然提槍，退開一步。

“你……”他每說一句話便要輕喘一聲，眼神連對焦都極其困難。“行行好，就當給我這個被他們稱為魔主的人……留一點體面行不行……畢竟，結界外還有這麼多人看着呢。”

他說完，便掠過面前黑袍的虛影。

淩二果然沒再阻攔。

他得以腳步從容、淩空走下無形的台階。給結界外的敵人，和腳下的幽冥界衆生留下一個喧嚣至極的強大背影。

沒有人發現他是強弩之末，除了離得最近的淩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