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二搖了搖頭,面對眼前場景,顯然似受到沖擊,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呵呵。”陸小吾卻輕松吐出了一口氣。
……看樣子夠了。
他收斂了一下,命令影子重新藏起來,那黑影便遁入虛空中不見了蹤迹。
淩二,你終究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我。我這個人就是比較自私。既然你無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我又怎麼相信……等事情真的來臨的時候,你能接受那個全盤都在欺騙的我。
倒不如,就這樣算了。
陸小吾想到這裡。側頭,看向影子消失的方向。
“走了。”
*
陸小吾走了。
淩二一個人坐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混吃騙喝,一回頭就能找到的小跟班,這一回是真的走了。
過了會兒,他忽然仰起頭,拿後腦使勁砸了砸身後樹幹,憤怒地拍下雙掌。
他扭過頭,極目穿視而去,直到那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再也看不清。
沒了,什麼都沒了。這下好了,再怎麼裝作可憐也沒人看了。
淩二粗喘幾聲,駐着那把被他改過名的劍站起來。然而脊背還沒有撐直,他忽然憤憤地回身,揮起劍,在地上斬過一道天塹般的泥坑,連帶着周圍的樹木嘩啦倒了一片。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姓陸的,姓古的,都是騙子,騙子!!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騙子不得好死!!!!!!!!!!!!!!!!!!!!!!!!!”
方圓百裡,響徹着他雄獅一般的憤恨咆哮。
當他再擡起頭後,便一切如常了,唯獨略帶血絲的雙眼,暴露了他剛才洩閘的情緒。
“嘶……”他一手駐劍,一手掄着劍匣,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腳踝處的傷口還在汨汨滲血。但他視而不見,就這麼任憑它這麼流下去,仿佛失去了痛覺。
而百裡之外的陸小吾,此時正坐在花圃的梨樹上,險些被先前那陣聲浪的餘波震得滾下樹來,他愣愣地注視着聲源方向,默默掏了掏耳朵。
【這孩子——還是太年輕了】影子浮在半空中,亦無聲看向那方。
陸小吾聞言仰頭,悠閑地抿了一大口酒,輕歎一聲,嗤笑起來。
“……他還是不明白,我們與那些人之間,從來是對立之仇。早在千年前,就注定不可能和解了。”
真是好笑。
“算了,他明白不過來……這樣也好。”陸小吾喝到見底,随手往後抛下酒壺,從樹上跳了下來。
他垂下頭,默默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不回去看看小寶?】
影子已不需再隐藏自己的身形,大搖大擺地從他身後追了上來。
“還回去幹什麼?”
陸小吾一邊走,一邊伸出手,影子便跟着他心意而動,随風鑽入他手中,化成一整顆通透的玄冥之心。
他握着那顆封存着他現世所有力量的心髒……縮地成寸而去。
“我原是想着帶着他回村種田喂鴨,過過夢想的生活。既然無此緣分,還回去幹什麼?此處青山秀麗,我卻無法攜心愛的人歸鄉……那就從此明月獨行,分道揚镳,去嘗嘗更苦更寒的味道。”
【什麼味道?】
“寸草不生的味道。”陸小吾抽了抽鼻子,扯着嘴角笑了笑,“血的味道。”
夜空中。有一道黑影風馳電掣而來,似劃落的隕星,頃刻便橫渡了上千裡。隻幾個吐息間,那身影就從靠近南海的林中閃現到了長胤小鎮的水藍結界上空。
黑影将手中的玄冥之心負于身後,懸浮在高空中凝目看去。
鎮子依舊被護山大陣包圍。每一個駐派修士都兢兢業業履行着先前自己托付的任務。
他看到有進步神速的五靈根弟子,在短短一個多月内已經達到元嬰境,即将沖刺化神。
他看到正駐守在新宗門裡,代替淩二守護衆人的蕭雲舟,對方還恰巧擡起頭,與他隔着結界對視了一眼。
“呵——”他嘴角勾着一絲蔑笑,像是想證明什麼,又像是想推翻什麼。
他操持着玄冥之心,深吸一氣,黑色的雨便從雲中滾滾而落,遮天蔽日,擊向腳下的水藍結界。
那原本氣定神閑地,正負手挑釁他的蕭家少年,立刻大驚失色,狠狠地瞪他一眼,向重要的陣眼疾奔而去。少年運起全身靈力,試圖趕在結界被他摧毀前,重新修補加固。
他看到所有人都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他們大多剛從夢中驚醒,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每個人無論修為高低,都自覺排布了整齊隊列,前往山中各處加固陣眼。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拔出武器,準備好了和未知的敵人展開對戰。
他于高空輕笑一聲,“好”,說完便收起玄冥之心飛下山去。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群還一直徘徊在小鎮附近的七大宗門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