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便入了門。從小和他生活在一間屋子裡,既是師兄弟,又是從小較勁到大的對手。
……
我們兩的名字,也都是師父根據我們來了之後表現出的性情取的。
我比他大幾個月。
他剛來的時候身體不好,師父就讓我多照顧他一些。
……我現在倒是記起更多一些了。
我記得他病得最厲害的時候,整宿的發燒,連着幾夜都沒法睡覺。
我怕他死掉,就一直守着他,撓他的手心,喊他的名字。
他們說,對發燒的人喊魂,他就不會迷路了。
每過幾個月,他都要這麼燒上一回。到第三年,頻率才漸漸降低。
後來他好了,根骨也就這麼燒壞了,修煉的進度總也跟不上我。”
……
“他七八歲的時候特别混賬,見人就打。那時候我看他可憐,對他的包容自然多一點。偶爾輕聲呵斥他,他竟然也願意乖乖的聽話。”
“而且……他好像是隻聽我的話。
師父教他的時候,假如要求得過火了,他都會打回去。
但我制止他,他表面不高興,暗地裡卻照做不誤。”
“久而久之……我意識到,我的話能對他起作用,無心中就多了一點責任感……
而且,他本來就長得很俊俏,又聽我的話……
所以,那時候的我也免不了落俗。
喜歡他的程度,的确是比旁人要多一點。”
……
“你知道吧,毓秀宗都是女孩子,我們兩個泡在一堆女孩中間,一開始是沒有性别意識的。
師父整天忙碌,師姐們也不會跟我們說這些東西。
所以小的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懂,喜歡誰就喜歡了。
後來我自己弄明白了,卻發現已經有一些遲了。
他在單獨相處的時候,不肯再叫我師兄。而是叫一些……很奇怪的小名。”
妙覺地說到這裡,臉色至今仍有一絲不解。
“什麼樣的小名?”陸小吾問道。
“就是……比如,他從山下練劍回來,路上如果和師姐們談及我,他就會根據他所得的信息,創造一個形象的小名出來。”
“如果那天我剛好出去采藥了,回來了,他可能就會叫我小菌菇。這樣叫幾天,等我又出去了,回來了,他就會根據我出門經曆的事情,換一個叫法。所以我有時候叫小菌菇,有時候又叫别的,小書袋,小筆匣,小劍靈,小飛蝶什麼的……”
“每當我從外面回來,他總是表現得特别開心,特别孩子氣,喊着這些新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就知道……他又在我離開的時候,到處打聽我去哪兒了。“
“這些名字……真的很奇怪。”
說到這裡,妙覺地停了下來,顯然還是想不通。
“可能是小孩的想象力天生更加豐富。聯想到什麼,你就成了什麼。這說明他一直在關心你不在的時候去了哪裡,正在做什麼。”陸小吾問,“那麼,後來呢?”
“後來……”
……
“師父對他的要求,其實非常之高。
因為他根骨雖然差了一些,卻在毒法造詣上精進得很快。
甚至有意将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
所以他大概是在這種期望和壓力之下,把我看做了一種另類的寄托。
因為我從不對他做任何要求,還會關心他,哪怕偶爾呵斥他,也是出于對他的愛護。
這其實,隻是一個正常師兄應該做的事。”
“後來……他看我的眼神也變了。”妙覺地思索着,說道,“一點一點的變了。那種變化,是你能明确感覺到的。他的眼睛越來越彎,越來越亮,看我的時候,裡面全是笑意,藏也藏不住。與他看其他人的時候,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那個時候已經十分驕傲了。在外人面前會刻意表現得冷漠,連眼神都不給别人,仿佛什麼都不關心。可他看我的時候,尤其是沒有别人在場的時候,就完全換了個人。”
“那個時候……我雖然心裡也喜歡,但我已經知道,這種情緒出現在師兄弟之間,是不正常的。我……經常對此感到困惑。”
“後來……他開始對我做一些更奇怪的事情。”
“比如,他會在我以為沒注意時,假裝不經意撓我的後腰。會在我們一起嬉鬧的時候,突然把我推倒在床上,眼裡的東西……讓人害怕。”
“我和他從小生活在一起,睡一張床,穿一條褲,沒少抱在一起。
但那個時候他表達親昵的方法,反而帶着隐晦的克制。
總而言之,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反正那一次,我立刻就将他推開跑掉了。”
“之後,師父也發現了他這種情緒不太正常,找我聊過一次。再來,我便決定徹底磨滅他這種绮念,跟師父請令離開毒部,去了醫部,打算一切重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