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決戰将要來臨,這群狡猾的中州人反而按兵不動了,隔着幽冥河圍而不攻,似乎打算将他們所有人困死在這個冬天。
身邊的副手拿着一封信,于漆黑夜色中走近,沉聲說,“藥都的回信來了……他們不肯和談。”
“哪怕我自廢修為,獻出玄冥之法也無濟于事了嗎……?”他自語,眼中似彌漫着滿天沙塵,那之下,又反射着對岸的幽微燈火。
玄冥之法,自己苦苦鑽研了多年才融會貫通。為了保護剩下的人,他已決心舍棄一切。隻可惜……中州人并不需要他的誠意,他們隻想要毀滅令他們感到恐懼的來源。
“他們說,此法于他們根本無用。”意料之中的,副手也搖頭苦笑了一聲,“我想他們的意思是,毀去與之有關的一切,方能……高枕無憂吧。”
“毀去一切?所以就可以對我的城民下手……”他埋頭自語着,忽然盯向胸前已然隐隐成型的玄冥之心,副手亦默然注視着他的側臉。
——沒人知道這位玄冥宗的開辟人,修為究竟到了什麼境界……敵人之所以還按兵不動,無非是怕他的臨死反撲罷了……
他擡起頭,重新望向對岸的燈火,眉目間逐漸染上肅殺之氣,“阿黎,你說,我一人去取他們的主将人頭,如何?”
“您的意思是……要與那位中州來的幕後指使同歸于盡嗎?”副手聞言,默默搖了搖頭,分析道,“快别這麼想了,他如今與咱們隔岸相峙,恰是因為您還在這裡。您要是出了事,他們不過是少了一個唆使者,我們少的卻是主心骨。朔疆的宗門也好,城池也好,都将徹底無存。”
“說得也是……”他緊握着木扶攔,再次陷入了僵局。
“我去吧。”身後傳來另一人的聲音,是坐在輪椅上的三千绻,不知從何時起悄然靠近了二人。
他趕忙來到三千绻身後,幫他推着輪椅。
“觀此人指揮風格,多半是我那位好師弟。我時日本就不多,隻要設法混進去,就有機會下手。”
他低頭,略帶驚訝地瞥了一眼三千绻藏在陰影下的半張側臉,對方年紀長了些,自己又常年修煉,如此的兩人,倒剛好像是一般年紀了。
隻是,那青年臉上卻帶着明顯病容,如此孱弱的身體,竟敢攬下重任。
“你去?”他不置可否,“難不成我朔疆已經徹底沒人了?”
三千绻聞言,沉着聲反駁起來。
“怎麼?你别忘了,我也會用毒。況且就算失手了,我這師弟也未必會把我怎麼樣。說不定我和他叙叙舊,他就主動收手了。屆時還能和他一同回宗門度過剩下的日子,老實說,在朔疆呆了十多年,風景有點兒看膩了。”
他愣了愣,一時竟無言以對。
一旁副手連忙打趣,“三千兄弟,你就莫說笑了!你此去若是出、出了什麼事,城主可有得難受了,誰還不知道嗎,咱們城主這些年最遺憾的就是沒幫你修好靈脈……”
他微凜的目光立刻瞪視過去,副手敏銳的察覺到,自覺失言,連忙垂下頭,補救道,“你……你們也别争了。現下此事我、我去最合适不過!”
“你?”他啞然擡眉。
副手點頭道,“沒錯,我……我主,論修為,城中諸人中,我僅在你之下,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人了。少了您不行,但少了我,于這城中也不會有多大變化,所以此事我去最合适不過。”
他默不作聲,似在仔細衡量個中機會……阿黎跟随自己多年,做事滴水不漏,修為也不低,如果他辦不了,此事其他人的确也做不到了。
眨眼間,他便打定思緒,垂下眸,似在做最後的告别,輕柔地問,“阿黎……你跟我多少年了?”
副手忠厚的笑了,算道,“作為随從跟随您五年,作為護法跟您入塔修煉九年,所以一共是十四年了。”
“不錯,是有十四年了……”他于冷風中輕輕呵出一口白氣,閉了閉眼,歎息,“那你去吧,記得,如果失手了就盡力逃走,不要再回來了。”
“好。”随從撲通一聲單膝跪下,就此拜别,“我主,您也多保重。”
阿黎向來聽話,此去,就算不能成功,多半也能順勢逃走……他默默注視着對方隐入黑暗中的背影,終究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這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