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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淩二召集衆小輩,繼續授課。
——下午的課,竟然是文課,主講鴻蒙界。
“杳杳冥冥,抱元守一,魂遊鴻蒙,合睨太虛。你們可知,這四字口訣當中最重要的是哪一句?”
還是上午禦劍的寒潭邊,淩二坐在巨石上,被一圈小輩簇在中間,盤着腿問道。
下方淩允急忙比了個劍指,而後搶答,“這個我知道,是魂!進入鴻蒙界,就是為了修元魂!”
淩二垂頭,瞥了他一眼,道,“不對,你再想想。”
上午那名求藥的蕭家修士也來了,正坐在前排,口氣笃定道,“是守,修真一道,若無法守持自身,便容易受到外界邪力入侵。”
淩二搖頭斂目,“也不對。”
他頓了會兒,掀開眼皮,看着那名修士,繼而直白道,“鴻蒙界雖能滋養衆生元魂,但若連抱元守一都做不到,大抵也隻能淪為滋養他人的養分,不然你以為此界源源不斷的元力從何而來?”
那修士張着嘴,正欲言又止,淩二頓了頓,沒等他問下去,便轉向座下衆修,說道:
“是合。鴻蒙界中,元魂之力混雜,一切都散亂無序。唯有合,以萬念歸一,以一念充分調動每縷魂力,才能打開元魂觑入太虛的那隻眼睛。”
座下,那名蕭家修士見狀,卻是話鋒一轉,故意尖銳地問道,
“那麼,二公子是否就是因這個訣竅,才短短十八年就恢複了普通修士百年都難以恢複的境界?可我怎麼聽說……這些年一直有個強大的神明在暗中保護你,你才能恢複得如此迅速?不知二公子能不能詳說一下,那個在鴻蒙界中一直幫助你的人,究竟是哪位大能?”
座下衆修顯然也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聽那修士提出後,一時都豎起耳朵,遠比剛才聽課要認真。
淩二則顯然預料到了修士終有此一問,不動聲色地,将他充耳不聞的境界發揮到了極緻,目視着那名修士,答道,
“要想在鴻蒙界中快速進境,安全的庇護所也極為重要。等到你突破化神後,自然可以前往各家長老開辟的秘境裡修煉。”
淩允見他有意回避,于是跟着站起來吼,“我二哥恢複這麼快,自然是靠自己努力!你個元嬰修士,連鴻蒙界都沒資格進去,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那蕭家修士被兩哥弟這麼一逗,忙順勢點頭示弱,“也對,畢竟二公子修的是玄冥秘法,上午煉丹時我就發現了,出丹速度比頂級的煉丹師還快,恢複起來自然也比常人要快,是我想多了……嘶,對了,不知可否有幸,請二公子向我們展示一下玄冥秘法呢?”
“你想看我二哥的玄冥秘法直說便是,非繞彎子打聽那麼多幹什麼!”淩允還在那罵罵咧咧。
淩二以眼神制止了淩允,默然點頭,深吸一口氣,二話不說,高速運轉起玄冥秘法。
一瞬間,他整個人身周繞起一陣黑色旋流,臉上亦浮現出黑色的彎曲陣紋,初看還顯得十分駭人。
但很快,白色的靈氣漸次從群峰間蕩滌而來,于懸瀑上彙聚成白色雲團,又跟随着他身周墨色的旋流開始轉動,逐漸融合在一起,隐然在他身後萦繞成一幅堪稱工筆畫般壯美的太極八卦圖。
周遭頓時響起一陣吸氣聲。
——除了最開始那一陣黑色旋流,和他臉上若隐若現的陣紋,這玄冥秘法的靈氣波動,分明與天地之氣同清!
一直以來,他是怎麼被七大宗門打成魔修的?
這渾厚、古樸,仿佛源自鴻蒙之初的震撼道意,和直逼化境的威壓,還有他身後那一面象征着陰陽調和的黑白八卦圖,不就是此乃正統道法的最佳證明嗎?
又見淩二收劍于背後,忽然懸空而起,三指掐訣,禦使着那面浩蕩的八卦圖,撲向懸瀑之後,轟然一聲,在其上摁出了一個偌大的八卦圖,引得碎石撲簌,紛紛落入清池。
“便以此圖為陣,嵌于萬劍山懸瀑下,護我淩府弟子百歲安甯。”
座下頓時發出了一陣驚歎聲。
——不愧是渡劫大能,一招下去,就是一個能維持百年的界陣!
而這些弟子中,又屬淩府修士最為情緒高漲,反觀從蕭家帶來的那幾個,則個個眼中忍不住暗暗泛酸。
“哎,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唯獨陸小吾,此刻依舊懶懶靠在石頭上打瞌睡。
“喂,小老虎。”淩允這時也挨在他身邊,正盤着腿,臉帶憧憬地看着頭頂淩二。
“恩?”陸小吾眯了眯眼,發現淩允此刻看淩二的眼神,多少才像個正常弟弟,不由又讓他想起南海家中的小寶弟……也不知後山那片梨樹長得怎麼樣了。
“你那個朔疆友人,長得好不好看?”淩允轉過頭來,忽然正兒八經地問道。
“恩……還行吧。”陸小吾想了下,悠然歎道,“莫非你改變主意,想去給‘他’送花了?”
“怎麼,我還就想去一睹尊容,你來時可答應好了,隻要我按時送到……”淩允握了握拳,說道,“我這便啟程,不等父親同意了,你可别想反悔。”
陸小吾冷哼一聲,單手撐頭,看淩允這般認真模樣,總算有了些逗弄的興趣。
“喲豁,哥哥太出色,終于感到有壓力了?本小花神當然說話算數,便看在你是淩二弟弟的面子上,愛屋及烏這一次。”
淩允咬牙點頭,隻惡狠狠地說着,“你等着,我必準時趕到,就沖你這句愛屋及烏,也時時鞭策自己,記得自己是誰的弟弟!”
他說完,站起來便撒腿往後山跑去。
“啧啧。”陸小吾咂了雜舌,忙壓低聲說,“回來,你當着你爹跑什麼?一會沒出山就被他逮回來了。你真想去,事先準備好充足的續靈丹藥,晚上悄悄出發。”
“好,那我聽你的!”淩允隻好重新坐回來,耐心等待天黑。
陸小吾輕嗤一聲,默然将視線重新轉向淩二身上。
心裡卻隻想着,這小小狗東西——幾句話就給他唬弄明白了,也太單純了點。
自己還真能驢他獨個出門不成?還不得連夜安排一番,派人偷偷跟緊這細皮嫩肉的小公子,否則路上真出了事……他可擔當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