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夷看着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頭莫名一軟。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在她面前永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很期待。"她給了他一個微笑,看到父親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禮物。
視頻結束前,法魯利斯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輕聲說:"Vannia,記得要快樂。"
這是二十年來每次通話他必定會說的話。
當屏幕暗下去,謝明夷發現自己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掐皺了資料上隋漠的照片。她突然意識到,這個人—都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渴求着一份遙不可及的溫度。
謝明夷裹着絲質睡袍陷在鵝絨被裡,發梢還氤氲着玫瑰精油的香氣。手機屏幕在昏暗的卧室裡泛着幽藍的光,她指尖輕點,音符APP的界面如水般漾開。
【世界為我而歌進入直播間】
系統提示彈出的瞬間,畫面裡那個虛拟形象明顯僵住了。
隋漠的銀發AI形象原本慵懶地倚在椅子邊,此刻突然直起身子,連發梢的流光都凝滞了一秒。
"歌總?"他的聲音透過降噪耳機傳來,比平時直播時更近,像是貼着耳廓在呢喃。原本清潤的嗓音此刻帶着明顯的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的天鵝絨。
彈幕瞬間炸開:
【卧槽!淩晨兩點半的奇迹!】
【老大等了六個小時啊六個小時!】
【嗓子都啞了還硬撐的狗男人(抹淚)】
謝明夷眯起眼睛。直播間背景是深夜的工作室,角落裡亮着盞昏黃的台燈,将隋漠真實的身影投在牆上——他确實沒使用虛拟背景。畫面邊緣露出半杯早已涼透的咖啡,杯壁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
【怎麼還沒睡?】她打字問道,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隋漠的虛拟形象突然湊近鏡頭,銀發AI形象的睫毛在特效中纖毫畢現,那雙狐狸眼在特效光裡流轉着狡黠的光。
"在等……"他故意停頓,沙啞的聲線像把小鈎子,"一個不确定的奇迹。"
他說完就輕咳起來,連忙偏頭避開麥克風。但謝明夷還是聽見了,那聲壓抑的咳嗽裡帶着明顯的疲憊。鏡頭外傳來窸窣的聲響,像是他在匆忙吞咽什麼藥片。
彈幕頓時一片哀嚎:
【救命啊這男人太會了】
【剛吃完喉糖就被抓包】
【歌總您看看他!為了等您咖啡都續了五杯!】
隋漠的賣慘戲碼演得恰到好處。他的虛拟形象微微低頭,銀發垂落遮住半邊臉龐,那雙狐狸眼透過屏幕傳遞出隐忍的疲憊。喉結滾動時帶起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咳,像是極力壓抑卻還是洩露了虛弱。
“嗓子有點不舒服,但能等到歌總……很開心。”他發來的語音比平時沙啞三分,,尾音那絲顫抖精妙得如同測量過般精準,最後那個逞強的笑更是教科書級的表演——多完美的獵物姿态啊。
謝明夷指尖輕點屏幕,翡翠般的眼眸泛起戲谑的笑意。她看着直播間裡瘋狂滾動的彈幕:
【嗚嗚嗚老大聲音都啞了】
【歌總您看看他!等您等到淩晨兩點啊!】
【老大這份真心捧到你面前】
多精妙的布局啊——她漫不經心地想。讓粉絲當傳聲筒,用旁觀者的同情綁架她的愧疚。那副強撐的溫柔假面下,分明是隻叼着誘餌步步逼近的狐狸。
【吃藥了嗎?】她故意問得關切。
虛拟形象的眼睛瞬間亮起,又很快黯淡下去。
“沒關系……休息一下就好。”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偏偏在"休息"二字上加重氣聲,像片羽毛掃過耳膜。
謝明夷忽然輕笑出聲。她想起資料裡那個細節:隋漠大學時參加過話劇社,最擅長演《小王子》裡那條毒蛇。現在這條蛇正用冰涼的鱗片纏繞她的手腕,吐着信子說"請馴服我吧"。
【下播吧。】她發出三個字,又補上一句:【明天給你帶潤喉糖。】
這句話像按下某個開關,直播間頓時炸開煙花特效。隋漠的虛拟形象做出捂心口的動作,眼尾那顆淚痣在特效光裡若隐若現。
“歌總……”他聲音啞得不成調,卻偏要一字一頓地說:“您這樣……我會當真的。”
多狡猾啊。謝明夷記得某本書曾說過:"最高明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态出現"。如今這隻小狐狸把這句話演繹得淋漓盡緻。
【睡吧。】
她最後回複道,關掉屏幕的瞬間,窗外正好劃過一顆流星。
就像某些注定要墜落的真心,在燃燒殆盡前綻放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