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博瑞一時間有些摸不準眼下情況。
他迎上江季烔視線,想了想問:“江同學要跟老師換位置?”
問出這個問題的梁博瑞自己也覺得很沒有必要。
果不其然,他看見江季烔搖了搖頭。
然而江季烔搖完頭,卻依舊看着他,沒有要收回視線的意思。
少年一雙眸黑得純粹。
不言語将人望着,仿佛會被鎖進那雙眸中。
梁博瑞正不知道該再說點什麼時,喻和頌的回應解決了他尴尬的困境。
“不用了,謝謝梁老師。”
幾乎是喻和頌聲音落下的瞬間,江季烔收回了視線,繼續放起行李。
梁博瑞小小的腦袋裡裝滿了大大的問号。
不過目前看來喻同學和江同學之間并不像學校裡另外兩個混不吝那樣水火不容。
見兩人并不像有意見的樣子,他幹脆也不再多問,跟兩人招呼了一聲便回了自己座位。
喻和頌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好,一扭頭,發現早已放好行李箱的江季烔還沒有入座。
和他對上視線,江季烔開口。
“你要坐靠窗嗎?”
喻和頌微愣,随即很輕笑了下。
他其實無所謂坐哪。
不過為了保證今晚的睡眠不出問題,這趟旅程他不能睡覺,因此最終他接受了江季烔的好意。
“好,謝謝。”
江季烔注視着喻和頌,往後退出一步,給喻和頌讓出通道。
喻和頌再次道謝,走進靠窗座位坐下。
坐好後一擡頭,看見黑發少年垂着眸,眉目舒展,光倒映在他漆黑眼底,柔和了少年冷淡的面容。
這樣的神情,喻和頌隻在江季烔臉上看到過一次。
前世靈魂狀态下,堆雪人那天晚上。
江季烔在高興。
等少年擡眸,那一點陽光映照下才得以顯現的神情變化,又瞬間消散得一幹二淨。
飛機進入平穩行駛後,喻和頌管空乘要了耳機,打開座位前的屏幕,随機找了部刺激眼球的恐怖片打開。
他仰靠在座位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屏幕上的血腥畫面。
尖叫聲與血腥畫面同時刺激聽覺與視覺,困意卻還是不受控的如同排山倒海般湧來。
江季烔簡直像粒人形安眠藥。
喻和頌在困倦與清醒的拉扯間漫無邊際地想,也許剛才與梁老師換座位是個正确的決定。
實在是困得厲害,喻和頌擡手将身側遮光闆稍微往上拉了一些。
陽光傾瀉進視野,他又調整了下坐姿,關掉當前電影,找了部更血腥的。
一番動作下來,身側始終安安靜靜。
喻和頌側過臉看了眼。
江季烔不清楚什麼時候合了眼,坐姿端正仰靠在座位上,呼吸頻率規律。
見狀,喻和頌不再動作,稍微往窗戶方向靠了些,評估起重新挑選恐怖片的血腥刺激程度。
答案是依舊不夠。
至少跟江季烔的催眠程度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喻和頌自重生以來,每天的平均睡眠時間隻有三到四個小時。
精神高度緊繃下,一天裡連打個盹的情況都未曾出現過。
幾次無夢的短暫睡眠,都是在江季烔身邊。
身體比精神先一步敗下陣來。
眼皮打了幾回架,最終落敗地緩緩合上。
屏幕上的恐怖片還在放。
卻已經無人在看。
喻和頌沒了動靜後不久,他身側合着眼的人緩緩睜開眼。
黑發少年有些許僵硬地從正在播放血腥畫面的屏幕快速掃過視線,有驚無險沒有掃到任何血腥畫面,視線順利落到身側人身上後,他悄然松了口氣。
喻和頌整個人朝窗戶方向微傾斜,腦袋靠在窗邊,合着眼睡得呼吸眠淺。
江季烔安靜注視着,眼前忽然不受控閃過夢境中身側空無一人的畫面。
夢境中畫面與現實畫面閃爍交疊。
有那麼一瞬,眼前身影恍惚化作了虛影,在光下消散。
江季烔心髒沒由來地抽痛了一下。
他下意識擡手,想去确認眼前人的真實。
毫無準備的,指尖觸到少年微涼皮膚。
真實的、細膩的、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
江季烔驟然回神,看到自己輕觸到喻和頌臉頰的手,他瞬間麻了大半邊身子。
快速抽回手,視線移開一瞬。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視線與不遠處屏幕上被削掉半截正在往外噴血漿的腦袋撞了個正着。
江季烔渾身一僵,瞳孔有短暫失焦。
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剩下那半截腦袋的眼睛也被捅出了一個血窟窿。
黑發少年停了呼吸。
良久,他僵硬地靠回到椅背上,重新把眼睛閉上了。
喻和頌是在飛機的颠簸與空乘的提醒聲中醒來的。
“飛機即将降落,請各位乘客收起小桌闆,關閉遮光闆……”
前方屏幕上的恐怖電影還在繼續。
喻和頌失神地盯着眼前血腥的畫面看了會,緩緩回過神來。
他還是睡着了。
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見隻過去小半個小時,喻和頌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