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入夜快了許多。
雖然過了中秋,月亮依舊高懸明亮,蕭黎煙一臉狐疑地被盛柒庭拉出了廚房,一路上晚風拂面,蕭黎煙感受到來自掌心唯一的溫度。
他們進了主院,停在了卧房前,蕭黎煙有點納悶,“你到底要幹嘛?”
盛柒庭松開她的手,繞到她後面,雙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個人轉了過來。
轉過那一刹那,她看見了在院角處,那一棵還不算太高的桂花樹,但是高度也過了院牆,和在公主府的那一棵的位置幾乎一模一樣,蕭黎煙進來時完全沒注意到。
此刻月光透着雲層灑下,桂樹的葉影散在地面上,雖然樹上無花,但是随風而來,還是有那種草木清香。
蕭黎煙一時間愣住了,“這是...”她的聲音有一些顫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盛柒庭。
盛柒庭平時清冷的臉上,難得看到一絲柔和,“下午梁蔗已經派人移植過來了。”
“為什麼?”
盛柒庭剛要開口,卻見她的眼睛,此時已經蒙上了些水霧。
蕭黎煙沒有等他回答,她自己一點一點走到那棵樹下,擡頭仰望,她的背影似乎有些孤獨。
盛柒庭隻以為蕭黎煙隻是單獨喜歡桂花樹,但是目前看來...
桂花樹的意義對她來說不一樣。
盛柒庭一步一步走到了蕭黎煙身邊,順着她的角度往上看,隻能透過樹葉,看到漆黑的夜空,以及還未被月光遮蓋住的星辰。
“你知道公主府那棵樹是怎麼來的嗎?”
盛柒庭偏過頭看她。
“那棵樹,是從我母妃宮裡移植過來的。從出生起,我便沒有看過我母妃,我隻有在别人的隻言片語,和皇宮中那冷冰冰的畫像上得知我母妃的故事。那日,融沁宮着火,你也看見了,父皇下令所有母妃的遺物,都隻能留在融沁宮,連我一次也有摸到過,看見過,七歲那年,皇祖母過世,我沒有理由待在宮裡,住進了早就為我準備好的公主府,我哭着喊着,才求來了這一棵樹。”
盛柒庭看見她的臉上劃過一顆晶瑩淚水。
“那是我母妃唯一留給我的遺物。”
蕭黎煙看着樹下,仿佛又看到了小時候,那時移植後的樹有些難養,七歲的她站在樹下,每日盼着它能活過來能真正的開花。她等到了,第二年桂花樹奇迹般地開花,最後長成了如今參天的大樹。
長大後的蕭黎煙,喜歡在秋天躺在樹下,聞着桂花香,品着酒,成了她少有的安全感。
他下意識伸出手,撫上那微涼的臉頰,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這棵樹明年也能開花了,無論以後你在何處,都會有棵桂花樹陪着你。”
蕭黎煙身體微微一顫,藏在她心底某處的情緒,像是被刺穿,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不敢轉頭去看盛柒庭。
她背對着盛柒庭,抹了一把眼淚。
盛柒庭站在她背後,看着她微微顫抖的肩膀,所有人都知道黎煙公主嚣張跋扈,從小受盡寵愛,無法無天,可是無人知道,七歲的她如何守着一棵樹,傾訴思念和悲傷,從來不将軟弱的一面展露旁人。
盛柒庭從身後抱住了蕭黎煙,懷裡帶着淡淡涼意,懷中的人兒身體僵硬了一瞬。
“你做什麼?放開我...”蕭黎煙聲音有些哽咽,身體不停顫抖。
盛柒庭沒有松開她,反而摟得更緊。
“你别可憐我,本公主也不需要你的可憐。”蕭黎煙說着狠話,可是眼中留下的淚珠卻越來越多。
“今夜有點冷,抱着殿下取暖,”盛柒庭頭放低,讓蕭黎煙更好地倚在她的懷裡。
“盛柒庭。”
“我在。”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喜歡,我便這麼做了。”
盛柒庭回答得沒有猶豫,蕭黎煙靠在他的懷裡,世界靜了一瞬,隻能感受着來自兩人的心髒的跳動。
月光将樹下的兩人籠在一起,晚風吹拂,桂花樹葉子搖曳,沙沙作響,仿佛訴說兩人未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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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柒庭跟着蕭黎煙回了廚房,兩人很默契沒有提剛才的事。
蕭黎煙做好的那盤糕點有些放涼了,但是盛柒庭還是一口接着一口吃完。
蓮心回到廚房正想裝那些剛蒸好的糕點,隻是沒想到公主和驸馬還在廚房中。
驸馬靠在桌邊吃着做好的糕點,眼神時不時落到公主身上。
而公主正在了揭開最上面的蒸屜,雖然來得不是時候,但是到了門口,躲也躲不過去了。
蓮心硬着頭皮進去,向兩人行禮,蕭黎煙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驸馬也沒有說話,多年經驗告訴蓮心,這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
“殿下,奴婢來吧。”
蓮心接過蒸屜,隔着升起的水汽,卻見她家公主那雙漂亮的眼睛紅紅地,連眼尾似乎帶着紅暈,鼻子也紅了,像是...哭過了。
“公主,您....”
“沒事,外面有點冷。”蕭黎煙低下頭,匆忙将手上的東西交到了蓮心手上,囑咐她分盒裝好,讓王姑姑明日回宮帶給父皇一盒。
蓮心道:“殿下,王姑姑今日不在府内,已經回宮去了。”
“回宮?”
站在一側的盛柒庭突然開口,“宮裡淑妃懷孕了。”
“懷孕?”
王姑姑是宮裡老人,現在宮裡有貴人懷孕,需要王姑姑照顧也合理。
但是蕭黎煙仍然有些詫異,淑妃在她母妃去世之後一直獨寵後宮,生下蕭沫之後,也未曾有孕,現在蕭沫馬上及笄,淑妃卻有了身孕。
蕭黎煙隐隐覺得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