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聽尊便。”範衡還真不相信司徒杏兒是個專吃窩邊草的蠢兔子,更何況還是棵有毒的窩邊草,而且這可是試探牧溪心意的好機會啊。
“範衡公子今天故意在這裡彈琴,讓我碰到,想必這也是天意,”司徒輕佻地勾起範衡垂在頸側的發帶,“真的讓我随便玩嗎?”
“司徒姑娘,還是矜持些為好。”牧溪忍無可忍開口說道,“公子,這裡是思源山莊,真的要讓她亂來嗎?”他絕對不會看錯,剛剛司徒杏兒是在用看獵物的眼光看着他的公子,公子的朋友畫風都是這麼清奇的嗎?他才不是因為吃醋而阻止的!
“呦,這種情況牧公子不是應該回避嗎?”司徒杏兒轉頭給牧溪送了一記淩厲的眼刀,“第一次看見主人還沒說什麼下人先着急的。”
“司徒,阿牧不是下人。”範衡雙手環抱在胸口不急不慢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 司徒不依不饒地揪住範衡的發帶不放。
“意思是,他不用回避我們兩個的談話。”
“切……”司徒感覺更不爽了,範衡這混賬,居然給了她這種讓她不得不下的台階,畢竟她還真不喜歡範衡這一款,她隻是想看範衡驚慌局促的表情而已,真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破竹馬,這點兒默契都沒有。
“杏兒,拜托了。”範衡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司徒杏兒,已經完全忽略了此時的暧昧姿勢。
“範衡,你老了。”司徒由衷感慨道,“對我這樣的美女都沒有反應,你以後洞房花燭可怎麼辦啊,要不給你配點藥?助興的那種。”
“我隻是想到了那些被你騙過的男人們,他們為你流的眼淚恐怕都能把我們思源山莊給沖垮了。”範衡覺得這個問題還是有必要澄清的,“而且,就你這種喜歡抓活蹦亂跳獵物又追求新鮮感的小獵手,想必不會對我這個舊到快腐朽的老人家起心思。”
“無聊,”司徒興味索然地收回了一直撐着箜篌的雙臂,“五谷豐登,你是長了雙驢耳朵嗎?”
“難道不叫五谷豐登?”範衡疑惑道,他當時雖然聽覺減退,可他聽到的确實是這幾個字,要說驢耳朵,也是那天晚上的人長的。
“就對了一個字,我查了好幾天,終于在一本介紹南疆蠱毒的書上找到了,”司徒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本書,“喏,自己看,五蠱逢燈,五種蠱毒,可以攙在酒水和茶水中一直不被發覺,隻有當中毒之人吸到了屍油燃燒發出的氣味的時候才會毒發,屍油一般都會摻雜在燈油裡,所以叫五蠱逢燈。”
“這是赤暝教的毒蠱殘卷,司徒姑娘怎麼得到的?”牧溪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書本封皮奇特的質感,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隻有赤暝教内部的秘籍才會用這種各種毒蛇蛇皮做封面。
“赤暝教十幾年前就被滅族了吧,”範衡仔細翻看着已經破舊不堪的殘卷,的确是真貨,“想當年赤暝教憑這些蠱術掀起了不少風浪呢。”
司徒杏兒大大咧咧地往石桌上一坐,她很久之前就聽過赤暝教的江湖傳聞,教主毒魔沈清商,短短十五年的時間就吞并了嶺南衆多的小幫派,還有向北擴張的趨勢,以用毒聞名的教派,根基尚未打穩就如此嚣張,其他門派怎能容它。
“這是在我師父上官逸的房間裡找到的,反正他之前也說過他房間裡的書我們可以随便看,可惜的是,就找到了這一本,當年剿殺赤暝教,聽說沈教主臨死前将所有教内的寶物都付之一炬,未免太過可惜。”
“想必不是多麼顯眼的地方吧。”
範衡手指輕觸琴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上官逸可是個濟世憫人的好大夫,這本殘卷是怎麼落入他的手中的?可惜,上一世上官逸雲遊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難道是因為這本記載着他上輩子死因的殘卷?
範衡想把書收起來的時候,司徒杏兒突然像搶寶貝似的把書從範衡那裡奪了回來,雖然隻是殘卷,那也是曾經大名鼎鼎的赤暝教遺留下來的寶典啊,她可要回去細細研讀。
“這種東西還是不要讓它随便現世為好。”
範衡其實不太希望這本殘卷留在司徒手裡,現在局勢這麼不明朗,司徒雖然武功不弱,可到底是個女孩子。他也知道司徒對于這類書籍的狂熱,上官逸一世英名,怎麼教出這麼個喜歡玩毒的徒弟。
“範衡,我知道這本書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遠遠躲開就可以完全避免的,我的師父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妙仁醫館其他分館也沒有師父的消息,我不可能坐視不管。”司徒小心将書收進懷中,“而且,你之前為什麼要我查這種蠱毒,關于我師父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也想知道你師父的下落,上官逸的事情,思源山莊會盡量幫忙的。”範衡認真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這種毒藥的?”司徒杏兒緊追不舍的問道,範衡肯定有事瞞着她,别的事情她可以不管,可這次可能會關系到她師父的安危,她絕對不會放過任何細節。
範衡無奈的歎了口氣,司徒杏兒可比他師兄張涵虛難纏多了,他總不能告訴司徒他是重生過一次才知道的吧。
“是好幾個月前逛明月樓的時候聽隔壁的嫖客聊天談起的。”範衡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首先,你這個如假包換的木頭還會去明月樓那種地方嗎,其次,嫖客有一半會隐瞞身份,況且之前還有一場牡丹花會,全國有頭有臉的人都來洛陽了,明月樓更是天天爆滿。最後,你在糊弄我。”司徒杏兒叉腰站在範衡身前,大有如果他不說就絕不走的意思。
範衡坐在石凳上,一手撫眉做出思考者的樣子。
“其實我是從幾年後的未來回來的,所以對未來發生的事情會了如指掌。司徒杏兒你以後連一個好男人都沒找到。而且我逛過明月樓,半個月之前我和阿牧去那裡喝花酒,阿牧,幫我澄清一下。”
“司徒姑娘,公子之前确實跟我去過明月樓跟幾位姑娘喝酒。”牧溪在一旁說道,不過最後範衡用了手段把那幾個姑娘騙的離開房間了,剩下的話還是不要告訴司徒了吧。
司徒明豔的臉蛋瞬間垮了下來,這已經不是在唬弄她了,這簡直就是把她當成五歲的小孩尋開心啊,還從未來過來,這也太天方夜譚了吧。話說回來。範衡他可能真的知之甚少,要不也不會拜托她查那麼可笑的名字,以範衡的性格,他要是知道上官逸在哪裡的話,他是沒有理由隐瞞的。
“老娘的幸福可從來沒指望那群臭男人給,包括你們。”司徒杏色的衣袖一揮,箜篌随即搖搖晃晃的作勢要倒在地上,範衡急忙伸手扶住。開什麼玩笑,這架箜篌好貴的。
司徒跟範衡拌了幾句嘴後就去找範桐了,這麼長時間了,她的病應該好的差不多了,該好好勸勸她别在這麼犯花癡了,有範衡和範鴻那種級别的男人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蕩,怎麼還對美男那麼沒抵抗力。
“公子,”司徒杏兒走後,牧溪忍不住開口問道,“五蠱逢燈的毒,到底是從何處聽說的?”
範衡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阿牧,要是我中了這種毒的話,你會不惜一切代價救我的吧?”
“此毒無解,還請公子慎言。” 牧溪有些不悅地抿起嘴角,範衡要是試探他的忠誠的話不會選擇問這種本身就是悖論的問題,而且他不會允許範衡那麼凄慘的死掉。
“那你會不會……算了。”範衡欲言又止,跟他一起死,這種蠢事上一世牧溪還真幹出來了,眼見這一世的牧溪也不是很聰明……
“赤暝教的毒蠱秘籍流傳出去的可能比我們想象的多的多,上官逸手中的殘卷恐怕隻是冰山一角而已,阿牧,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你可要萬分小心了。”範衡提醒道,失心蠱,牧溪上一世中過這種毒,不僅武功大打折扣,就連壽命也……
太危險了,他絕不能讓牧溪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是,公子。”牧溪低頭道。
接下來的時間都在範衡漠然彈着箜篌,而牧溪在一旁靜靜聆聽中度過。
範衡漫不經心的彈撥琴弦,沒有摻雜内力,更沒有依照琴譜,他很喜歡牧溪,喜歡到這輩子可能不會找别的伴侶,前世的百年相思也好,今生的一見鐘情也罷,喜歡就是喜歡,去探讨它的緣由毫無意義。
他給了牧溪自由選擇的同時也增加了牧溪離開他的可能性,那又何妨,要是他用強硬手段把牧溪留在自己身邊的話,牧溪恐怕不會開心吧。他隻要暗中好好守護就好了。
暗暗守護就好了……
範衡悄悄捏緊了手裡的玉玦,得不到便徹底放手,他真的可以做到這麼潇灑嗎?
“堂主,屬下萬死。”牧溪被化屍粉腐蝕的面目全非,卻依然緊貼着地下的一灘血水,範衡絕望伸手觸碰牧溪,濡濕粘膩的觸感,一聲驚雷,範衡呼吸淩亂從床上醒來,手上浸滿冷汗。
又在下雨,範衡在黑暗中摸索着點燃了蠟燭,三更,範衡走過更漏,開門注視外面的瓢潑大雨,鬼使神差地坐在滿是雨水的石凳上,任由大雨将自己澆了個透徹。
現在到底是夢還是現實?範衡恍惚看着閃電映照下泛光的石桌,對了,牧溪,牧溪在東廂房,要确認一下牧溪是不是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