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指節夾着細煙劃過,唇紅齒白轉眼消逝,鏡頭裡的蜜色被白霧遮去。何徐行翻閱文件的手一頓,餘光裡的絲絲煙霧倏地出現隻帶有金鍊的腳,被他精心打磨過的寶石在半空中左右打着轉。畫面被遮住一瞬後天旋地轉,晃晃悠悠的定格在天花闆吊着的挂燈上。
啊,被發現了。
他輕笑出聲,擡手将畫面切走調換成另一個。躺椅上的人咬着煙,正同小腿上的金鍊大眼瞪小眼,片刻後似是妥協般往旁邊一抛,拿着平闆躺回去。
聽到後排傳來的笑聲陸安有些錯愕,他借轉彎的空擋迅速掃了眼後視鏡。老闆心情似乎要比上車前好很多?一想起剛才在會議室時裡那張降到冰點的臉,他不受控制打了個冷顫。
要知道,從山葉市回來後,自家老大臉上再也沒挂過笑。更别說他在辦公室裡肆意散發的冷氣,一日比一日讓人喘不上氣,整個一副幽怨寡夫相。
他師傅張總助實在受不住,尋摸個由頭溜到下面辦事去了。獨留他在公司忙得團團轉,領着秘書處像八爪魚的難兄難弟們,生活工作老闆八卦幾手抓。
發生了什麼事讓老闆由陰轉晴?
“董事會那邊随他們鬧去,至于何東林,他最近有小動作随時向我彙報。”何徐行合上筆記本取下耳機,“上次給的單子還記得嗎?讓孫蘭舒派人送過來兩份。”
停穩車,陸安連聲應着。碰到安全帶的手一頓,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嗯?不對!兩份?老大,你對得起宋先生嗎?!
怪不得最近連着幾日,沒到下班的時間便找借口溜走,原來是有了新歡啊!宋先生還在家裡躺着呢,你良心過得去嗎?
果然男人的話不能信,上頭的時候甜言蜜語論斤說,等新鮮勁兒過了你便什麼都不是了。過往的深情人設都是立出來給别人看的對嗎?宋先生那麼好的人——
正消化着這難以接受的消息,陸安措不及防的與車窗後的老闆對上眼。那甩過來的淩厲眼刀吓得他心裡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他手忙腳亂的打開車門,習慣性的沖對方遞了個詢問的眼神。腦海中卻循環播放着兩個碩大的字:完了。
他的職業生涯到頭了,他要被丢到海裡喂鲨魚,要被扔進深山老林當野人,要被發配去南非開掘機了!!
沒由得他胡思亂想,何徐行一言難盡的看着這個新上任的臨時總助:“是煙雨醒了。”
直覺告訴何徐行,若是自己不解釋清楚,轉頭這家夥便能把自己賣了。若是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他要怎麼同煙雨解釋。
張助理是從哪兒挖來的神人,瞧他這副義憤填膺的傻樣,分明在說:老闆你個始亂終棄的人渣。
這人真的能靠得住嗎?
還不知道自己被看破的陸安,膽戰心驚的跟在何徐行身後。臨近電梯,他忽然想起今早打來的遠洋電話:“老大,王先生今早傳來消息說那人又開始有小動作。”
“叫他别玩了,事請解決完盡快回國。”何徐行皺起眉,摁下電梯按鈕。
“是。”陸安點頭,将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在備忘錄上打完最後一個字。
目送何徐行邁進去,他松下一口氣:還好老闆沒打算追究他。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聽到自家老闆問他:“你覺得我今天看起來怎麼樣?”
什麼?!
還沒等他開口,便見何徐行松開攔住的門自言自語道:“這麼久沒見,煙雨會不會改變心意了?應該不會嫌棄我這張臉……”
“……”炫耀什麼啊!這才過了多久?陸安學着張總助的模樣揚起笑,暗自磨起後槽牙,怎麼?他也要像其他人的秘書一樣開始幹拍馬屁的活兒了嗎?
他要申報工傷!賠他精神損失!
電梯門合上,何徐行盯着一旁倒映出來的身影。會變得不喜歡嗎?
不會的,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更不會留給煙雨一絲離開自己的機會,他隻能是自己的。隻要煙雨願意把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可以把自己雕琢成煙雨喜歡的任意模樣。
不過——
若能像現在這樣,煙雨乖乖留在家裡等他下班好像也不錯。
層數跳躍數次後,他轉開眼,重新點開手機上的監控。畫面裡穿着他浴袍的人,将平闆倒扣在肚子上翹着腿,伸手去夠腳踝上的寶石。
他該拿煙雨怎麼辦才好呢?要不要幹脆趁這次機會抹掉他存在的痕迹,是失蹤好呢,還是假死好呢?
瞧着再次昏睡過去的人,他的面容逐漸蒼白再也不會像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神采奕奕,仿佛整個會發光般耀眼,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