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天花闆。宋煙雨思緒還未回籠，下意識翻身。怎料身下驟然一空，剩下的困意也被徹底疼醒。他這才後知後覺過來，這根本不是他的卧室，躺着的也不是他舒服的大床。
抱住和他一起掉下來的薄毯坐回沙發裡，宋煙雨揉着發痛得後腦勺，摸到身上的外套。很好，他就這麼帶着酒氣臭烘烘的睡了一晚。
何徐行的圍巾被随意丢在茶幾上，宋煙雨擡手翻查一遍，幸好沒有毀壞。不遠處的樓梯上，宋平生四仰八叉的躺在那睡得正香。
伸手給自己灌杯涼茶才得以神清氣爽，宋煙雨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他弟身上，總覺得這家夥睡醒後一定會嚷嚷身體痛。作為大哥的那丁點責任感冒頭，試圖引導宋煙雨把他可愛的弟弟換個舒服點的地方。
于是，十幾分鐘後宋平生終于躺在寬廣的客廳地闆上。辛勞半天的人直起腰揉捏着發酸的肩周，咬牙切齒的踢了下他弟的小腿。
收腿後落腳的位置卻有東西咯到，他狐疑的蹲下撿起，赫然是塊指甲大小用銀色鎏光紙包着的硬塊。
這小子說着戒糖還藏了這麼多嗎？
宋煙雨也沒在意，把它塞進宋平生書包裡。全身汗津津的還有股酒臭，惡心的他直搖頭，飛奔進浴室。
宿醉痛苦的後遺症爆發在宋寶珠同學身上，以至于下午返校後别人和他講話，這孩子一直在：哦哦好，你剛才說的什麼？他的小夥伴實在看不下去了，想從宋平生書包裡找到他平時用來提神的薄荷糖，讓他清醒下。
“阿生！你換牌子了？”男生把一顆宋平生沒見過的糖拍在他額頭上。
宋平生捏着它迷茫道：“沒啊。這是誰放進我書包裡的？”
好眼熟，在哪兒見過？
零碎的記憶襲來，卡座裡有人想嘴對嘴喂給他這東西被他捂住嘴，娃娃臉大喊着飛奔過來把他拖走。
男生見宋平生對着顆糖發呆，正準備拿走嘗嘗被猛地拍開手。隻見宋平生敏捷的跳出窗戶朝着他喊：“去幫我找老劉請假，我回家一趟！！記得補假條！！”
在上學時間意外看到他弟的宋煙雨還以為時光倒流了呢，他再次回頭确定這個點學校應該在上晚自習後把注意力落回宋平生身上。
他推開習題冊放下筆，回憶起當年撞見他逃課時宋教授是怎麼教育他的。還沒開口，面前的人氣也不喘了，攥着什麼東西大力搖晃他的肩。
“慢點，老子要吐了。”
接收到他哥響亮的疼愛後，這傻子會好好說話了：“哥！這東西是你放進我包裡的嗎？”
“是啊。”宋煙雨去客廳拿了礦泉水遞給他：“别裝傻，這不是你的東西？”
“不是我的，誰要這東西啊！”宋二少吓得水也沒接，直往後跳：“這玩意會讓人上瘾，碰不得！”
兩人腦電波終于對上線，宋煙雨放下水将上次撿到的那顆‘糖’丢給宋平生。同時脫口而出：
“你哪兒來的！”
“誰給你的？”
窗旁宋煙雨呼出濁氣，翻找着通訊錄。當指尖劃過某個名字時，他手下一頓，思忖片刻還是隔了過去，點開緊挨着的另一人。
他哥這半個小時内來來回回打出去十幾個電話，宋平生心下了然。他哆嗦着用毛巾擦了把脖子上的冷汗，半點沒有劫後餘生的心安。之前為救他用過大劑量苯二氮卓類藥物，這種上瘾的東西沾上丁點足以讓他去見列祖列宗。
又想吐，倒流的液體頂上喉嚨，胃部的灼燒煎熬着他的腦子，宋平生滿心隻剩下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後怕。他扔下毛巾沖進浴室，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來不及爬起來，浮在水面上的液體撞進視線。
吐血了嗎？
他慌亂的抹了把嘴，手掌心粘到的液體徹底轟掉剩下的理智。
“我知道你在懷疑誰。冷靜點，别想那麼多。我來想辦……”宋煙雨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
“冷靜？”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他擡頭瞪着門口鎮靜的宋煙雨笑出了聲。
他的眼裡布滿血絲，像被隻困住的野獸發出怒吼：“大善人，你還在護着他嗎？上次在夜色你讓我停手，我聽了。現在呢？你敢說這一切沒他在背後操縱？哥，我差點死了啊！你知道我差點死在他手裡嗎？”
停下，不要說。
他大喘着氣蹲下，雙手砸在地闆上鮮血飛濺：為什麼你總是向着外人！我他媽的差點被搞死啊！我替他收拾爛攤子整整三年，有抱怨一句嗎？”
别說，求你了，快停下。
“宋平生，你清醒點聽我說，别沖動。”宋煙雨慌忙從旁抽出條毛巾摁壓在宋平生出血的地方，大聲呵斥企圖讓他冷靜下來：“這件事不能告訴爸媽，知道嗎？”
“當然不能告訴了，爸媽知道會吓壞的。你借着生病的幌子躲在烏龜殼裡時，是我！是我在撐着他們。也對，懦夫知道個屁。”宋煙雨看他似乎冷靜下來了，勒緊染得紅透的毛巾。
不對！不是這樣的，不要這麼說他。
“可我哪兒比得上你啊，爸媽那麼疼你，不顧一切也要把你接回來。”他猛地拉過宋煙雨的手舉在兩人中間：“别裝了，哪個正常人會在自己手裡滅煙？你現在聽到上下課的鈴聲還會害怕對嗎？是不是？我問你是不是！”
不要！不要！
“我那天全看到了！少他媽上趕着騙自己，你回不去了！之前為了幫他得罪那麼多人，想踩你一腳的大有人在。怎麼不繼續玩你的救世主遊戲了呢？哥，你現在和廢物有什麼區别。”宋平生推開擋在身前的人，把門摔得通天響。
留下的人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反又跌坐回牆根處，窗外夕陽斜照進來一縷暖光。良久，一聲輕歎回蕩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熱騰騰的蒸汽彌漫籠罩，隻餘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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