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煙雨再次見到何徐行是在他家正兒八經的客廳,準确來說是他路過正樓大門習慣性的往客廳裡掃了一眼。
彼時,他一手掂着條八斤重的鳜魚,一手提着濕了半條褲腿的褲子,半邊身子濺的都是泥點子,嘴裡罵着跟在他身後低眉垂眼的宋平生。阿姨聽到他的聲音連忙從廚房裡走出來沖他眨眼,接過他手上的魚誇他真厲害。
“中午清蒸了吧。”宋煙雨不解的問:“徐姨,你眼睛不舒服?”
徐姨:“……”
“她哪兒是眼睛不舒服,她是想告訴你咱們家來客人了。”趙清越女士啃着蘋果,靠在正對面的廚房門上,抱胸瞧着她家的逆子們:“這是往哪兒野去了?”
“哈,這要問問咱們家二少爺宋寶珠同學了。”宋煙雨把外套丢到地上,踢掉看不出原樣的鞋:“二少爺覺得我擋了他繼承家業的大道,準備把我一屁股頂進河裡解決掉。”
一米八五的宋寶珠同學單手捂臉,嬌羞的一跺他45碼的腳,扭起雄壯的身姿提着釣魚箱沖進身後大開着門的西樓裡。
宋煙雨已經脫得隻剩下件背心和條褲子,春風吹得他打了個哆嗦。趙清越女士瞧着他兒子的後背滿意的評價:“不錯,要什麼有什麼,就是太白了。”
“媽——”宋煙雨無奈道:“您好歹是個老闆,注意下形象。”
趙清越女士還想逗兒子,餘光瞥見正樓門口閃過人影,立即換了副面孔:“媽平時怎麼教導你的?不要在意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怎麼跟你爸似的。快回西樓洗洗涮涮,還有客人在呢,像什麼樣!”
“……”
宋煙雨歎氣,轉過身進了屋,在踏進門的瞬間将全是泥的褲子扔了出去,手腳麻利的帶上門。他可沒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身材的癖好。
鏡子前的人放下吹風機,仍在糾結是不是自己晃了眼,他怎麼覺得剛才客人朝這邊看了過來。沒等他細想,提前回的宋平生把門上的磨砂玻璃擂得震天響:“哥,開飯了,洗完沒——”
“歘——”
敲門聲戛然而止,手下拍空讓宋平生措手不及,呼吸都停滞一瞬。他以一種極其猙獰扭捏的姿勢收回手,轉而撐到門框上。
心裡慶幸躲的快:媽呀,他宋寶珠差點享年十八,剛才他的拳頭離他哥那張帥臉好近哇。小爺這反應速度真不是吹的,帥爆了!
雖然猛地收力疼得宋同學龇牙咧嘴,想要捂住胳膊原地跳腳,但還是硬撐出個迷死萬千少女的笑。
宋煙雨低着頭從他胳膊下走出浴室,嫌棄的掃了他一眼,頓覺惡寒叢生。他進自己卧室裡拿了件外套披上:“笑得那麼惡心做什麼?”
化身尾巴的人陡然收了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也忒沒眼光了,小爺靠着這張臉才有的女朋友好哇?我哪任對象不是被我的笑容迷得死去活來。”
“呵,死去活來?你哪任對象堅持過半年的?”宋煙雨冷着臉,站在西樓大門外睨了他弟一眼,在宋平生踏出門的刹那“啪”的甩上門。
“宋珍珠!!!”宋平生捂住吓得快停掉的心髒:還好還好,他這張俊臉差一點再次報廢。宋珍珠你個死王八蛋!小爺要和你斷絕關系!
原本以為出了門便能吃上飯的兄弟倆,此時此刻卻在正樓客廳和來做客的客人被迫大眼瞪小眼。宋玉良臉上遮掩不住的驕傲,畢竟他桃李滿天下的願望便是他的這位學生完成的。
“這麼說來,”宋平生盤坐在沙發上摩挲下巴:“我爸那個聊勝于無的心願是徐哥你完成的?”
說完,他朝坐在旁邊的宋煙雨使眼色努嘴:快看,咱爸的金疙瘩。
宋煙雨裝看不到,有些煩躁的抓了把頭發,就在剛才宋玉良通知他,給他補課的老師選的何徐行。特有理有據,頭頭是道的,想推掉都難。他在一旁咬着下唇,搭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的拇指搓着食指。這是煙瘾犯了。
“什麼叫聊勝于無?要不是小行後來出國留學,讓我去哪兒‘滿天下’。”宋玉良不服氣,瞪了眼宋平生:“坐沒坐相,好好坐!”
“我哥他……”
“你們聊,我出去下。”宋煙雨打斷施法,他心煩意亂地從沙發起身,朝坐在對面的何徐行點點頭,出了門。把他可憐的弟弟留下當質子。腳還沒踏出去,手先摸上了口袋裡捏得一團糟的煙盒,幹坐在這不如去看他的小花園。
這小花園是真的小。僅僅兩三叢月季、紫薇、夜來香在那小片各自美麗。牆上趴着的大片爬牆虎和架子上孤零零的幾朵薔薇花——這還是宋煙雨前幾天冒雨搶救下來的。一棵桂花樹倚在角落,大多半伸出去到了鄰居家的院子裡,也不知道它究竟想不想開花,種在這裡這麼多年一直沒動靜,最近又被雨水淋得焉的很,看起來更加可憐了。
宋煙雨蹲在水池背面凸起的石階上,從奇形怪狀的煙盒裡抽出根變了形的煙,企圖把它掰直,察覺到變不回去之後,索性放棄直接點着。看他那棵伸出牆外的桂花樹,心裡想着:幸虧不是杏樹,這就當着我的面大大方方的出牆了?養不熟的玩意兒。
他盯着那棵桂花樹的樹梢沒由得又想:它今年到底能不能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