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紳自認為他這護工已經十分和善了,而且當得是兢兢業業,一早上都按照克什列說的給羅伯柏希釋放安撫信息素。後者卻甯願看小豬也沒看他一眼。
不僅如此,還叫來四個魔法師守衛守在門口,三個小精靈在病房裡陪着,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祁紳微微一笑,安慰自己别生氣,他有戒心是正常的。
到午飯時間,祁紳好心問他想吃什麼,卻收到他冷冷淡淡的一瞥,然後開口叫小精靈去準備能量液。
這是被當成空氣處理了,祁紳咬牙皮笑肉不笑。
喝完藥,羅伯柏希去洗漱,洗完躺回病床上,祁紳多嘴問一句“你要午睡?”然後就被三個小精靈聯手轟到門外,跟四個守衛大眼瞪小眼。
氣得他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房門外徘徊兩圈,才對着房門示威似的說:“你給我等着!我下午兩點還來。”
這股威風直到晚上才被夜風吹散,聯邦強大的上将,此刻變得格外脆弱。
他在靜谧的病房裡背靠冰冷的牆面,盯着床上熟睡的魔法師,表情受傷又委屈,在心裡反複質問:
我好心來照顧你,給你釋放一天的信息素,幹什麼要把我當空氣,連句話都不跟我說,這合理嗎?這太不合理了!
serain察覺到他情緒起伏不定,還在他腦海看笑話:“要我說,一定要在這裡熱臉貼冷屁股嗎?我看你是閑的。”
祁紳胸腔燒着一股無名火,選擇怼回去:“要不是你釋放污染,他會住院?他不住院哪需要我來照顧?”
“你可以不來的嘛。”
“不來不放心,再說我也不是單純照顧他,我得看他到底在盤算什麼,為什麼沒有跟他父親說實話,這叫知己知彼。”
“一開始不救他不就沒這個後患了。”
“不救我有負罪感。”
這話給serain說沉默了,久久不應。祁紳怕它再釋放一次污染,趕忙強調:“不是說好他沒指認咱兩,你就不再動手的嗎?”
“嗯,随你。”
能說說話的serain也選擇睡覺,祁紳看一眼窗外,見夜色深沉,半輪月亮像是挂在窗口,正好往屋裡灑了點月輝。
是挺晚了,坐床邊的小葵花精靈用花瓣蓋住臉盤,埋頭呼呼大睡。
他也該睡了,屋内的alpha信息素很濃,估計到明天早上也不會散,到那會他已經回來,可以續上。
話說,陪護床沒人。
祁紳靜悄悄走過去,這個點他懶得回軍區。
到床邊時,見羅伯柏希手露在外邊,手掌垂下床畔,這一抹白實在亮眼,他不好當沒看到,隻好輕輕握住。
羅伯柏希睡夢中難受地呓語兩聲,聽不清說的什麼,被握住的手腕細微地顫抖一下。
祁紳當機立斷,把這隻冰涼的手塞進被子裡,然後俯身觀察他。
羅伯柏希蹙着眉,額頭和雙鬓在冒冷汗,他做了個噩夢,孤零零地被困在獸潮裡,污濁不堪的地面流淌着血水。
他試圖在血水中扒出一具人的軀體,扒出來的全是異獸,它們死而複生,腐爛的皮肉如同臭水溝裡的污垢,每一隻都張開獠牙試圖撕咬他。
祁紳伸手擦拭他額頭的汗。
羅伯柏希猛地睜開雙眼,猝不及防對上一團陰影,他吓得心髒震顫,毛骨悚然,下一秒才看清這人的臉。
祁紳低聲說:“是我。”
“你做什麼?”
他濕漉漉的眼睛好似蒙着水霧,把鋒銳的警惕和戒備遮蓋住,變成眼含秋波的溫柔。一開口氣息似有若無撲在祁紳臉上,他話帶着顫音,怎麼聽都是虛弱中帶着點楚楚可憐。
祁紳眸光暗下來。
不知是不是信息素在作祟,仿佛心尖被人撥動了下,五官和感覺被無限放大。
他目光往下,瞧着羅伯柏希被汗洇濕的脖頸,感受他紊亂而急促的呼吸,鼻尖吸入的是他因為驚吓而溢出的廣玉蘭花香信息素。
耳畔那耐人尋味的喘.息,像是承受不住時的脆弱。
它們在深夜裡化作誘人的惡魔,把人引進欲望的溝壑。
祁紳盯着那脖頸上的細汗,隻覺得喉嚨發緊,呼吸不自覺加重。
什麼恨啊仇啊,在這種情況下都可以化為泡影,他禁不住自嘲,自己原來也是這麼淺薄的一個人,輕而易舉地就被他引誘到了。
隻可惜,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在他們關系水火不容時,在羅伯柏希生病之時,他就是再變态,也不能強迫一個病人。
他繼續擦他沒擦完的汗,像個機器人一樣,從額頭到臉頰,從鬓邊到脖頸,這人每一滴汗、每一寸肌膚都是涼的。
“你在害怕我?”他嗓子有點啞。
羅伯柏希不說話,他眼睛微微轉動,那是默認了。
祁紳暗忖,對方害怕其實是好事。
他手掌擱在羅伯柏希肩頭,拇指摩挲他鎖骨,惬意地笑起來,“你有小精靈和守衛在,怕我做什麼?”
“你身上有Daron的氣息,你傷了他。”羅伯柏希終于從夢魇中脫離,恢複了些力氣,把他的手推開,語氣平靜。
祁紳又放回去,這一次掌心壓得更用力,拇指按在他喉嚨凸起上,“他砍了我一條手臂,你怎麼還反過來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