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他隻好去樓下的商店買了瓶檸檬水,但那畢竟是加了添加劑的調味飲料,喝起來不如手榨的原汁原味。才喝了一口,就難受得皺起了眉。
衛靖最後沒把那瓶檸檬水給喝完,他有些不安,如果因為這個耽誤了工作,那就真是不劃算了。
結果一語成谶。
因為衛靖咳嗽得實在太厲害,分區的主管怕他把感冒傳染給其他同事、惹來客戶的投訴,隻好不得不勸衛靖暫時回家休息,還建議他去醫院開點藥,别小心惡化成肺炎。衛靖沒辦法再咬牙強撐了,便隻身回了家。
家裡沒人,他便進到自己卧室裡,換下衣服,裹着被子。
捂着睡一覺,出點汗,也許就會好了。
在半夢半醒之間,衛靖輾轉着,感覺身體就像被水浸透的紙人一般。他體力很是虛弱,胃裡也開始泛起了酸苦的饑餓感,但一時又沒有力氣起床去給自己煮碗面條。
洋蔥煎魚、魚香肉絲、小炒肉、西紅柿蛋湯……
腦海裡忽然轉起了飄香四溢的美食,而味蕾則像是記住了那些食物的味道,不斷地分泌起了唾液。衛靖一怔,這時才恍惚地想了起來,原來這些都是袁天佑曾給自己做過的菜。
後來,衛靖還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但即使是在夢裡,他也依舊睡得很不安穩。身體忽冷忽熱,口裡也泛着苦,很難受的感覺。
是手機一陣嘈雜的鬧鈴把他給震醒的。
衛靖揉了揉眼睛,發現喉嚨開始有了腫脹感,病情沒有緩解反倒加重了。他迷糊地擡手接起了電話,也沒看清來電者是誰。
結果手機對面忽地傳來一句:“孩子,你現在方便不方便?”
這熟悉的腔調,讓衛靖一下子驚醒了。他攥着手機,一看來電人,果然是她。
那女人鮮少會對他有這樣的示弱般的語氣,一旦她先低了頭,那就隻有一個原因。
“要多少?”
對面的女人笑了幾聲,忙說了一個數字。衛靖有些詫然,差點咳得嗆了一口:“這麼多?”
女人登時語氣一轉,“你不會拿不出來吧?”
衛靖頓了頓:“什麼事這麼着急用錢?”
“解釋起來有點複雜,”女人不禁咋舌,語氣也變得有些焦躁起來,“就是,你二弟在家後山那塊不小心摔斷了腿,現在在縣裡的醫院住着,那兒的收費可貴哩,得要住院費才行!”
“周岩?”衛靖一怔,“他不是在學校嗎?”
女人語塞了半秒,“這事兒就說來話長了……你先别管了。”
衛靖皺緊眉頭,靠在牆上歎了口氣。他腦袋還是暈的,聽了女人這番話,也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但女人見衛靖猶豫了,頓時心慌起來,猛地想起了什麼,忙不疊補充了句,“哎,你可别以為,這不是你爹出了事,就和你沒關系了啊!”
衛靖一怔。
“你們可是一家的兄弟啊!兄弟之間,幫襯着點,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麼?”女人突然話鋒一轉,“你可千萬想好了,誰還沒有個落魄的時候呢?到時候,你可别哭着來找你二弟幫忙!”
衛靖的臉色更是陰郁起來。
“我沒錢了,”衛靖也失了耐心,直接拒絕,“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女人一驚,仿佛不可思議一樣。
“你、你怎麼會沒錢了?你這些年去打工,不是掙了不少麼?!你難道就這麼狠心,甯願看着你弟弟變成殘疾!?”
衛靖感覺頭一陣疼,不想搭理她,正要直接挂掉電話。女人見他不吃硬的,便立馬放軟了語氣,“等會,等會!這樣,如果你真沒有錢,那你就提早些回來……好不好?沒錢出點人力總行吧?你二弟很久不見你了,也挺想你的……”
聽到這裡,衛靖的動作猶豫了起來。
女人見他沒了聲,又接着往下說去:“唉,我就實話跟你說吧……你二弟平時住校忙,現在好不容易放假回了趟家,誰想到這還沒幾天呢,他在那後山乘涼的時候,突然從半山坡滑下來,腿都摔斷了半截!現在啊,他每天就隻能躺在床上,連飯都需要别人喂,上廁所還要看那護士的臉色呢!真是可憐喲……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而且他這腿吧,還不能回家養,得先住個院觀察一陣的。你也知道,家裡拮據的,再這樣下去恐怕連藥費都要交不上了,另一邊又還有你老爹得伺候着。姨是真的為難啊!”
衛靖依舊沒說話,女人就進一步懇求道:“孩子,你那兒應該還寬裕吧?就當做善事,幫幫你二弟,好不?就、就當看在你小弟的份上!你和你小弟也挺久沒見面了吧,這不也快到孩子暑假了,我可以跟他聯系一下,讓你們兄弟倆也見個面、叙叙舊,聚一聚什麼的……這樣可以不?”
這一回,衛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我暫時拿不出那麼多……”
“拿不出五千,那三千、兩千的,也湊合啊!”女人的聲音頓時欣喜地高了個調,“再不濟,一百兩百的也是肉麼!衛靖啊,咱們都是一家人,多少都是心意嘛。”
衛靖歎了口氣,忽然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
“我會抽時間回去的。剩下的事……再說吧。”
挂了電話以後,又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衛靖揉了揉太陽穴,打算去廚房倒點水潤潤嗓子。
他開了門的鎖,拉開把手——客廳一片黑暗,隐約看見沙發上已經鋪起了被子,上面還半躺半坐着一個人,正在揉着眼睛。
是袁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