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靜一頭霧水,她放下小丫,回屋開始數帶出來的錢,有零有整一千兩百五十一塊,裡面起碼有一多半是丁鳳英從她身上搜刮來的,至于那兩根金條就是李大虎他爸留下來的老本。
說是金條,也不過細細長長的兩條,比現金的價值差了不少,而且這年頭黃金出手不容易,比起黃金現金對她來說更有用。
但誰都知道黃金不易兌現,她覺得她把現金給沈烈舟已經做得非常到位了,她真的搞不懂沈烈舟有哪裡不滿意。
思來想去,周文靜找了個信封,她糾結了一下,把一千二百塊裝了進去,零頭自己留下了,又寫了封短信,這才出去做飯。
屋裡的沈烈舟看着窗外周文靜自己把火燒起來,熟練地系上圍裙開始切菜,他握緊了手中的鋼筆,腦中亂得要死,周文靜給錢的行為就像把大手直接捏住了他的心髒。
她是什麼意思?和他把賬算明白,就當錢貨兩訖了,一點都不欠他的?
小丫昨晚因為害怕喊出的那兩聲“爸爸”在他心頭揮之不去,村裡的流言傳得那麼烈,她一句都沒聽到?還是根本不往心上放?
這些天他燒火、周文靜做飯,再和孩子一起吃,在飯桌上閑聊的日子過得他都有些恍惚了,好像已經成了家。
就算大多數時候都是雞飛狗跳的,但每次下班回來看到周文靜,他心裡都說不出的安定,住在這裡這些天,他晚上的噩夢都少了。
和她關系好的趙姐對他問東問西的時候他高興壞了,倒豆子一樣一股腦把自己的條件都說了,還以為周文靜對他也有了些心思,結果她現在是什麼意思?
就隻把他當成借住在這裡的人,給他做飯是單純的拿錢辦事?
小丫可是都叫過他爸爸了!
沈烈舟坐在桌子前邊,圖紙鋪了一桌子,對着眼花缭亂的電路,他越看越煩,一直到餅子和粥擺上桌他都沒有出去。
周文靜默默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沒有說什麼,和小丫吃完飯,她回屋把包好的信封拿出來,輕輕去沈烈舟門口敲了兩下。
見他沒回應,就矮身把信封放在了他的門口,接着抱起小丫,抓緊時間去趕第一班進縣城的公交。
沈烈舟強逼自己别再從窗戶裡看她,他也不知道出去能和她說什麼,直到外面沒動靜了,他才終于扔下一個字都沒寫的鋼筆,打開了房門。
看到靜靜躺在門口的信封,沈烈舟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将信封打開,看到裡面的錢和有些發黃的信紙,他的臉色更差了。
“沈工,感謝你的幫助,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謝你,錢你務必收下。我要帶着小丫去縣城住了,還請你找村長安排新的住處。昨天答應你的五百元依然算數,若你願意,可以去縣城裁縫鋪找我,給我留下你的地址。”
讀完内容,沈烈舟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周文靜帶着小丫離開,都不肯當面和他說?拿張紙就把他打發了?
讓他去找她,還是去要錢,她是覺得錢給夠數了她就随時可以和他一刀兩斷了嗎?
他咬緊牙,把手裡的信紙揉成一團,長腿一邁就要去追,張浩傑卻突然從外邊進來,見了他還松了一口氣。
“沈工你沒事啊,看你還沒去上班,我還怕你生病了!昨天那麼折騰,聽說你都跑到山上和人販子動手了!”
“嗯,我沒事,就是起晚了。”
看到張浩傑,沈烈舟這才冷靜下來,他轉身回房,把皺得看不出樣子的信和裝錢的信封在包裡放好,表情恢複如常,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騎上自行車,帶着雨後泥土氣味的冷風刮在臉上,他的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
留信倒也不能怪周文靜,是他自己呆在屋裡不出來的。
她确實得抓緊時間離開村子了,昨天那一遭,等于和李家徹底翻臉了,他也确實不能在李家住了。
周文靜給他錢可能是她能想出來的最合适的報答方式了吧,對于一般人來說,感謝給錢才是最誠懇的。
一路騎到村長家,沈烈舟心裡的火都熄了。
聽到他說要換住處,村長歎了口氣,點頭應了。
“唉,文靜過得不容易,我還尋思能讓她掙這十五塊呢,起碼這個月能吃好點,可惜了。”
吃好點?沈烈舟怔了一下。
意思是之前她已經困難到連這十五塊都非常缺嗎?她吃不起好點的飯菜嗎?
沈烈舟隻知道她日子過得艱難,卻不想艱難到了這種地步。
她都那麼缺錢了,還願意把一千多塊都給他,還要給他寫五百塊的欠條,她在縣城做衣服,得多久才能攢夠五百塊啊……
這麼想着,沈烈舟簡直想返回去打給她甩臉子的自己一拳。
“沈工?沈工?”
村長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幾句,見沈烈舟沒回應,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烈舟回神,尴尬地笑了笑,轉身和張浩傑一起去上班了,準備下班後再去縣城找周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