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一身紅紗舞衣,赤足踏在冰冷的地磚上,被徐娘推搡着進入廂房。
“陳爺,新來的舞姬到了。”徐娘的聲音甜膩至極,卻透露着森然死氣。
廂房内燭火幽暗,沉香缭繞,一道修長身影背對着桑知,玄色長袍上的銀絲暗紋在燭光下泛着冷。
“過來。”男人嗓音低沉,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桑知注意到男人身側還伫立着兩道身影,瞧着像是他身側的侍從,難免心生狐疑。
這個地方活人少之又少,是個傀儡之都,先前這裡四處的下人皆是傀儡模樣,看眼下這兩位侍從卻瞧着不像。
她站在原地出神一瞬,就聽見一道呵斥聲從屏風裡響起,“我家陳爺發話,你還不趕緊上前?”
“這位大人,這舞姬是新來的,不懂規矩!”徐娘趕忙跪在地上,半邊扭曲的臉上滿是驚恐,狠狠推了一把桑知。
少女一個踉跄上前,低眉順眼地跪在厚毯上,卻在看清那位陳爺的側臉瞬間,瞳孔蓦地緊縮——
慕朝?!
雖然面具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但那雙如寒潭般冰冷深邃的眸子,她不可能認錯。
更何況,他邊上兩位侍從也是老熟人。
隻見木南風與陳先一左一右像左右護法一般,緊緊地靠着慕朝。
才短短一日不到,他們三個都混成人上人了?
“擡頭。”陳爺——或者說慕朝冷冷命令道。
桑知強裝鎮定地擡頭,做出舞姬應有的嬌媚表情,甚至還抽空朝慕朝眨了眨眼,嬌羞地抛了個媚眼。
“噗——咳咳!”木南風很顯然也看清了桑知的模樣,在無意中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時,忍不住側頭笑出聲來,後又飛快地故作嚴肅。
慕朝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他的目光在桑知臉上停留了片刻,擡手指向她:“你,過來斟酒。”
桑知順從地走上前,跪坐在他身側的軟墊上。
徐娘見狀,臉上驟然露出滿意的笑容,她點頭哈腰地打趣道:“難得有合陳爺眼緣的,小的再去喊些舞姬來助助興。”
徐娘并沒有馬上推出去,而是拍了拍手喚來一位傀儡仆從,沉聲吩咐道:“去,去後院再找幾個舞姬過來。”
當桑知準備伸手去拿酒壺時,慕朝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聲音冰冷:“既然是舞姬,那不如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不得不說,慕朝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如果忽略他近乎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廓。
桑知會意,知道是演給徐娘看。于是她盈盈一笑,起身走到廂房中央,紅紗裙擺如花瓣散開。
不知何時,廂房内忽然響起無形的絲竹聲。
可自己不會跳舞啊!
桑知見絲竹聲都響起來了,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場,開始旋轉,擡臂。
旋轉,跳躍,擡臂——
桑知越跳越覺得得心應手,越跳越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點舞技在身上的,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舞姿已經讓徐娘都有點錯愕。
待到絲竹聲停下後,桑知微微喘息着手臂,剛想要得瑟地看向慕朝,就聽見身後突然傳來撲通一聲。
徐娘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雙手撐着地面瑟瑟發抖,就連甜膩的聲音如今都變了一種音調:
“陳爺饒命,小的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會跳成這樣。”
桑知:……?
啥意思?
桑知從聽到徐娘這請罪的話後,就一直處于懷疑的狀态,懷疑徐娘審美不行,懷疑徐娘故意試探自己。
開什麼玩笑,桑知對自己剛剛的臨場發揮滿意極了。
整個廂房内陷入詭異的寂靜,隻有兩抹站着的身影不停抽搐着,跟觸電一樣,桑知頗為不滿地掃了一眼木南風與陳先。
有沒有點演員素養?
木南風深吸一口氣,腦海中還回憶着剛剛桑知“動人”的舞姿,還是沒忍住上前一步:“陳爺,小的去看看菜肴上沒上。”
說罷,木南風快步朝廂房外走去。
廂房木門合上的瞬間,屋外響起了一陣鵝叫聲。
桑知嘴角微微抽搐兩下,頗為不服氣地看向慕朝,嘴已經不自覺地嘟了起來。
慕朝的眼神微動,突然開口:“跳得不錯。”
簡單的四個字讓在場除了桑知以外的兩人紛紛張大了嘴巴,隻見整個廂房内隻有少女高高地揚起了腦袋,一副你們不識貨的模樣。
“你先下去吧。”
這一句話是對徐娘說的。
也不知道慕朝究竟是從哪裡找來的身份,竟然能夠讓徐娘乖乖聽話,快步退出了廂房中。
當廂房中隻剩下他們三人的時候,桑知同時布下一道隔音結界,将礙事的紅紗扯了扯,大大咧咧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幾人待在一起,陳先有些好奇地看向桑知:“桑師妹,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