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翻身就要下床,身子剛動,桑知一個手抖。碗裡的湯羹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精準地潑在了他身上月白長袍上,瞬間暈染出一副寫意的“雪山紅梅圖”——如果忽略雪山上還粘着幾顆枸杞。
慕朝看着身上的狼藉,深吸一口氣道:“可以離我遠點嗎?”
桑知道:“這不怪我啊?誰讓你亂動的,你要是不亂動我肯定不會打翻的。”
慕朝眸光一轉,落在她的身上,扯了扯嘴角,“可你不是第一次給我添亂了。”
桑知:“那可能是你比較倒黴。”
“桑知,你是專門來克我的嗎?”慕朝難得被氣到,眉頭緊緊一皺。
桑知理直氣壯地站直了身子,歪頭雙手抱胸指了指慕朝身下的床榻,“當然不是啦!”
順着桑知的動作看去,隻見他身側有一柄泛着靈光的長劍,看上去便是一個仙階。
“這劍是外門弟子一起上報給執事堂,特意為你讨的獎賞。”桑知朝慕朝眨眨眼。
見慕朝久久沒有反應,還笑道:“怎麼?高興壞了?”
慕朝嘴角微微一抽,視線落在身側那柄嶄新的長劍上,突然就明白了桑知的意思。
少年手臂撐在床上,沉默一瞬,視線從長劍挪到了面前的桑知身上。
“為什麼?”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桑知看到自己魔化後不僅沒有逃走,反而留下來制止自己。
想不明白,桑知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靠近自己,明明自己在宗門中毫無利用的價值。
慕朝的視線太過于直白,像是一汪誘人沉溺的汪洋,對視一瞬便會被吸引沉淪。
一向以臉皮厚著稱的桑知竟然也難得有了一絲恍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想要故作輕松地拍拍慕朝肩膀。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其實宗門弟子并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桑知說完這句話,便連忙奪門而出,沒好意思留在原地說那些肉麻的話。
她拍了拍心口,先是歎口氣,後又沾沾自喜道:“這是不是說明,慕朝開始對青雲宗改觀了?
桑知這邊正在感慨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怎料另一邊淩千絕那又準備整幺蛾子。
*
當子時的鐘聲剛過第三聲,鳳羽便捏着隐身訣溜出寝殿,匆匆穿過竹林,來到青雲宗内門一處水榭外。
“千絕!”鳳羽滿懷期待地喊了一聲,就見淩千絕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玄色錦袍上暗紋在月光中若隐若現。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出現在這裡,鳳羽的一顆心都忍不住欣喜若狂。
她上前一步,“你寫信喚我來做什麼?”
淩千絕輕笑一聲,指尖亮起一點靈光布下隔音結界。
“自然是,有要事要商讨。”淩千絕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卷玉簡展開,虛空中立刻出現了立體地圖,其中有三條路線被朱砂标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你們新一波外門選拔要前往的路線。”他手指在某處峽谷點了點,“這裡有一隻仙門鎮壓許久的妖鬼。”
鳳羽盯着地圖上代表桑知的藍色光亮,想到自從上次圍剿回到宗門後,對桑知的贊許無處不在。她指甲不自覺地掐入掌心:“所以你喊我來,想要說什麼?”
“簡單。”淩千絕變戲法似的摸出個漆黑玉盒,“這東西叫連心蠱,被下蠱的二人同生共死……”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音調,“你隻需要将這個蠱下在慕朝與桑知身上,然後解除此地的封印。”
鳳羽倒吸一口亮起,下意識後退半步:“這可是魔修的手段,若是被查出……”
“别怕。”
“說白了,你隻需要讓那個妖鬼失手殺了桑知便好。”
淩千絕突然扣住她手腕,拇指暧昧地摩挲她的脈搏,“若是桑知不小心死在了試煉中。”他湊近鳳羽耳邊,吐出的熱氣噴在她頸側,“到時候宗門裡受到矚目的不就隻剩你了?”
淩千絕循循善誘地開口,語調平緩而又低沉。
“可是,桑知畢竟是你的未婚妻……”鳳羽還是有些忌憚,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淩千絕見到她這副模樣,自然便知道她在顧慮什麼,緩緩開口:“到時候隻需要說慕朝強行害死了桑知,後自裁便好。”
“這種蠱蟲,無色無味,就是醫藥閣的木長老都不一定能夠察覺出來。”
鳳羽終于臉上露出惡毒的神情,任由淩千絕将那玉盒塞在自己手中。
月光透過雕花窗口,在她臉上投下支離破碎的光影,而她沒有看見,淩千絕在靠近自己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