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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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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讓他用皮帶一頓抽揍起來了,你說就這爹媽,孩子得打了好幾年遊戲了,今天才發現,小眼鏡爹媽讓賠孩子眼鏡錢,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他爹不分青紅皂白,用皮帶沾了水給張骁打的嗷嗷叫,小鼻嘎讓一群人在外頭揍的時候都沒叫喚。他在家裡哭着喊着“爸爸你别打了爸我錯了媽你救我啊我再也不敢了”爹啊娘啊喊了一通,他媽根本不敢過來,他爹從他書包裡把三百塊錢一掏給了人家,坐在沙發上抽煙,猶不解氣,擡手給了他媽一嘴巴:“都是他嗎的你慣得!”

說完回屋睡覺了,他媽這給他放下來,這事就這麼黑不提白不提的揭過去了。他再也沒有零花錢了,但是還照樣上網吧去,有時候他爹赢了錢,他就從抽屜裡摸兩張買點菜炒炒,家裡這才有了熱竈。日子是什麼時候開始有轉機的呢?張骁初一的時候W市招青訓,給他發消息了,過去車票就是五百,更不用說這一路吃飯住宿的挑費。

他問家裡要,他爹的教育方式那真是擡手就是一嘴巴,這回他晚上就又上網吧去了,第二天沒去學校,也沒回家。一個禮拜了,他媽才發現不對,上網吧來找兒子“骁啊你就非得去?”非得去。

他媽也不打牌了,晚上開出租車去了,過了沒有十天吧,給他湊了兩千,他帶着自己攢的三千多塊,就這麼出發了。去了剛一訓練就發現了,他隻是普通人裡的天才,和真正的天才一照面,就被爆頭了,一百多個孩子訓練了三天,卷鋪蓋走了八十個,他留下了,替補都排不上,隻提供住宿,想吃飽飯隻能給人打單子。

這麼天天熬,心氣都給磨平了,學壞就是一出溜,馬上就會抽煙了,有一天接着他媽電話了,哭的很慘,他爸喝了大酒回來突然想起兒子了,發現鋪蓋都沒了,邦邦給他媽一頓揍,打流産了。他一點辦法沒有,再也不敢接他媽電話。眼看着混不出頭錢也攢不下,馬上就讓人騙了。跑到個小戰隊去睡地下室,簽了個十年合同,沒日沒夜打單子,跑也跑不了,身份證押着呢何況我們孩子滿打滿算隻有小學文憑根本不懂法。

這麼熬了大半年,有一天他媽來電話了,他終于堅持不住接了,剛要哭,他媽說“兒啊我又懷孕了,你爸又打我。”他把能借的錢都借了,這一屋子睡了16個未成年,加一塊三千個常用漢字不認得,兜裡的錢比認得的字還少呢,湊不出半張站票來。他開始更兇地抽煙和打單子,運氣很好,給老闆開箱子開了個匕首,能賣三萬。

他二話不說賣了拿現金銷号跑了,沒身份證,坐大巴車倒客車,三天摸回家,往桌上擱了一萬塊錢。第二天起來他爸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吞雲吐霧看着他媽眯着眼點錢,他倆對着一點頭,他去網吧,他爸去打牌喝酒了,算是和解。他媽也挺高興,爺倆終于湊在一塊了,就說一家三口晚上一塊去下館子。

晚上張骁回來了,他爸沒有,跟哥們弟兄吃飯去了,他媽挺不高興,娘倆一起吃了一頓餃子。他爸一頓飯吃了一千五,還要問媳婦要錢,他媽不肯給,他爸當着弟兄面下不來台,借着酒勁給了他媽一嘴巴。張骁看他媽,他媽又掏了五百,叫着兒子回家了,一路上都在掉眼淚,他爸到家往床上一躺,扯着呼噜就睡了,張骁半夜給他爸綁了,乒乓就是一頓揍,他爸馬上就酒醒了,賭咒發誓再也不敢打媳婦了,張骁放心了。

過了幾天他爸傷好了,一家三口破天荒出去旅遊,一路上張骁高興壞了。到了戒網瘾學校門口他爸給他擱下了,他讓倆壯漢擰着進去的時候問他媽:“你知道他要給我送這來?”他媽沒吭聲,他這才死了心,就這麼關上了,他爸媽就在這學校門口租了個房,天天開車。每個周末都來看他,看看他“從外頭沾的臭毛病”有沒有改好,這仿佛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平和最親密的一段時光,張骁有時候想,日子要就這麼着也行。就這麼過了五六個月吧,有一天他爸媽都沒來,又過了兩周,來了,他媽肚子平了。

他爸又揍了他媽一頓,這時候月份已經大了,送醫院去孩子生下來就送保溫箱了,每天水一樣的往裡送錢,有一天他爸沒來,出去喝酒了,他媽就給自己辦了出院開出租,用剩下錢給孩子結了兩天,掙點送點的上醫院,沒兩天孩子沒了,他爸回來了,倆人就離婚了,來看張骁。

又過了幾個月,張骁被放出來了,跟他媽一塊過,他回學校念初三,挂着名,晚上上網吧打單子,母子倆日子也這麼不溫不火能湊合,晚上他不在家,他爸來了,非要跟他媽一塊睡覺,第二天他又得喊爸了。他沒辦法,他媽情願,家裡下水壞了,讓他修,他媽給他遞工具又興沖沖告訴他:“骁啊媽懷孕了。”張骁終于受不了了,“你怎麼就不能管好你的腿非要給這麼個東西留種?”

他爸聽見了,不敢打他,上去又給了他媽一巴掌,張骁拿起扳手敲在他爸頭上,一下就出血了,他爸氣急了抓着他媽頭往地上砸,他就一下一下打他爸,很快他爸不動了,“媽以後我養着你。”他媽第一次給了他一巴掌“你為什麼打我老公!我就知道你是個壞坯!”

于是有了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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