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店的位置都在商圈裡,總店離二醫院不遠,走着十分鐘也就到了,今天不知怎麼,十五分鐘了救護車也沒來,李宏科感覺到他老婆慢慢靠不住他的肩膀了。
救護車終于來了,白大褂下車一扒拉程莉莉眼皮:“别往醫院拉了我們不收了,這沒必要了。”李宏科都愣了,“求求你了大夫,你再看看。”司機掏出二維碼來:出車三百。
李宏科扭頭跟小紅說:“你替叔摻着你姨,叔拿錢去。”他上店裡拿老婆手機,看見剩菜和饅頭了,也提上了,出去先遞給小紅:“你都拿着吃吧紅,這兩天叔顧不上你了,早點回去吧,昂”又看司機,“是掃這兒嗎?”
司機和白大褂對着看了一會兒,點了根煙抽:“來你帶你媳婦上來吧”,又對着小紅擺手,“回去吧晚上别出門了”,他給老李遞煙“我跟小瘋子一個村的,說起來還沾親帶故,你先給店裡門鎖了,給孩子打個電話,别說人沒了,我們不好交代,孩子慌了再出什麼事兒,見最後一面吧。”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機械聲又響了:複活駕駛賽,準備就緒,開始倒計時:20:00。
李許這次聽的一清二楚,問她爸:“爸你聽見了嗎?”她爸沒吭聲,又問:“聽見複活号列車了嗎?”還沒說話,再問“我哥什麼時候答辯?”李宏科這才反應過來,“哦,你哥,怎麼辦啊”李該畢業工作兩年以後實在是喜歡上學,辭職考研,離家很遠,還半年畢業了。
李許給李該發微信:“睡了沒?”李該沒回,她打電話,李該那頭惺忪:“嘛?”李許問他:“你論文寫了多少了?”李該:“還行吧從不可回收變成了可回收垃圾,内核沒變,我還是我,學術垃圾。你感冒了?”李許說:“你回來吧,媽不好了。”聽見李該在那頭彈起來了問:“什麼!”李許想了下:“你現在買最早的票回來,明天早上能到嗎?”李該在那頭已經往下跑了,李許說:“哥,注意安全。”
回答她的隻有呼哧帶喘的風聲,她聽見李該求宿管阿姨開門。機械聲又響了:複活駕駛賽,準備就緒,開始倒計時:15:00。
李許打電話的時候她爸聽着呢,跟着學,程莉莉有個哥哥有個弟弟,他給他這倆舅子打電話,她看不了,跑去找她媽,急救又拉來個人,要給她媽推太平間騰地方,她抻着床也不說話,那司機來了,跟她說:“閨女你先去開證明,叔給你看着。”她點頭,拿着單子悶頭走。
電子版的死亡證明一式兩份,補繳了一千三,急診不給走醫保,窗口還告訴她:“想領職工死亡補貼要火化證明”。她猛地又想起來那聲音了,掏出手機想打電話找人商量,想打給曹岐,摁了,心一橫跑回去找司機問,“叔我想給我媽拉回家去咋辦?”
“原則上死了隻能在太平間凍着,家屬和火葬場商量好辦儀式的時候再拉走。”
她拿着司機胸牌掃了一千:“叔我要給我媽拉回家去。”
機械聲又響了:複活駕駛賽,準備就緒,開始倒計時:10:00。
司機問她證明開了嗎?她說開了,司機說着可不好辦你得紮着氧才能再開出去,她二話不說跪在她媽床頭大喊大叫:“媽!媽!”這時候她才真正意義上的大哭,很快眼前發黑,呼吸性堿中毒,她吸上氧也吃了片藥。
這氧在樓道裡給程莉莉背上了,得兩個人才能把她扶起來,她從背後穿線,摸到她媽後心還是溫熱的,一驚:“爸!我媽還活着!”她爸開始掉眼淚,她回過味兒來了,哦我媽死了。
程莉莉被推上救護車了,司機叫了個伴兒回來,“要不然弄不動,你再給我掃六百吧閨女,你也知道這趟是怎麼回事。”李許又掃了六百:“嗯我知道的謝謝叔。”
機械聲又響了:複活駕駛賽,準備就緒,開始倒計時:5:00。
李許和李宏科一左一右坐在程莉莉邊上默不作聲地垂淚,晚上到家很快,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四個把程莉莉半抗半推弄進電梯,司機他倆一頭的汗,到家門口司機他倆一擺手就要走了,李許想謝謝師傅,才發現嘴皮黏在了一起,張不開。
李宏科問:“丫頭你帶鑰匙了嗎?先讓你媽躺下吧。”她掏出鑰匙來插進去,抖了半天也沒找到鎖眼,她小聲說:“媽,到家了。”門打開了。
複活駕駛賽,準備就緒,倒計時結束:00:00,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