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青禾

随手拿的衣裳果然不合适，對辛展來說過于寬大了。怪不得繡珍閣的那些姑娘都要在八星鏡前左右端詳。

不過這不重要。緊閉門窗的屋内，來回甩動衣裳的辛展看似是在認真試衣，實際内心在盤算如何開口。

原本他是沒這個打算的。若不是來的是畢月城城主解溪府邸，他也想不到聶笙移來頭這麼大。他原本以為她就是個别有目的的普通小妖，就算能在魂斷山毫發無傷，也無非就是個精心修煉的普通小妖。更何況當時她一個字不肯多說的樣，他也沒覺得她是靈力多強，可能就是心夠純粹。

魔界衆人都覺得要靈力夠強才能到達魂斷山，其實心夠純粹也可以，心夠純粹，什麼都不入心，也就什麼都傷不了你。

然而，這是解溪的府邸。辛展雖住在魂斷山，但對城内的事并非一無所知。何況他若是夢想成真，可是要和這些魔王一起共事的。

據他所知，解溪，是六魔王中最好說話的，看起來脾氣最好的。實際，是軟硬不吃的。

辛展看聶笙移在解溪府邸輕車熟路的樣，她弟弟也在，還各自有這麼大的院子，和魔侍不沾一點邊。那定是……辛展晃了半天也沒晃出來聶笙移的身份，總之，不是一般人。

而且，她也有事要去魔宮。既然如此……

辛展穿着寬大的衣裳開了門。

聶笙移停下嗑瓜子的手扭頭，楚連珩發着呆。辛展一看就知道，楚連珩定是想找話卻半天沒找出一句話。

“你看我就說吧，不合适，這也太……”

“大”字還沒出口，隻見聶笙移随意揮了下手，辛展身上的衣服竟然變得與他十分貼合，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

辛展硬着頭皮向前走，扯了個笑，“這也太合适了，不過我還是有事要和你說，看樣子你也不會和我過來，既然這樣。”他鄭重地看向楚連珩，“公子，麻煩你回避一下。”

楚連珩不想識趣，最終還是識趣地站起來走到遠處。

辛展一屁股坐到聶笙移旁邊的石凳上，像個小孩一樣，兩隻胳膊放在石桌上向前一湊。

“合作？”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

“沒興趣。”

“聶姐姐。”辛展清了清嗓子，“你化形一定比我早，我就這麼叫了，聶姐姐，人可以聰明，但是不可以冷漠，我甚至還沒說……”

“你說什麼我都沒興趣。”聶笙移瞟了一眼辛展，“你是不是……”

話說一半，聶笙移收了聲。

辛展還在等，“是不是什麼？”

“沒什麼，不想問了。”

“你就問呗，我有問必答知無不答有話就說言無不盡。”

聶笙移起身，“聶湛平，送客。”

聶湛平沒出現，院門倒是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你這兒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解溪徑直越過楚連珩，仿佛沒他這個人似的，“我這可不是什麼閑人都能來的。”

眼中不見，卻句句不離。

“聶湛平。”

“來了！”聶湛平一溜煙出現在聶笙移面前，對着辛展向院外甩了下頭，“走吧。”

“那我先走了。”辛展沒有拖沓，他明白以退為進也是一種進。

小畫妖青禾站在院門處等着，一會兒看看楚連珩，一會兒看看聶笙移，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很快，院中隻剩下聶笙移、楚連珩和解溪三人。

“你去過繡珍閣嗎？”

解溪有點納悶，“沒有啊，你想去？不用去，我府中有縫工，我一會兒讓她過來。”

“不用，今天有點累了，我要休息了。”

“那我先走了。”

解溪走到院門時發覺楚連珩一步都沒動，遂倒退回去，視線卻沒變換方向。

“她要休息，你沒聽到嗎？”

楚連珩沒說話。

“不走拉倒。”解溪邊走邊嘟囔一句，“離得越近她越煩，你最好永遠不走。”

聶笙移的休息倒也不是真的躺着，她仍坐在石凳上，單手托腮，另一隻手的食指敲着石桌。

楚連珩思索了一下，伸出手掌，木制托盤上是一件湖水藍的衣裳，廣袖。最上面擺着一條同色系的發帶。

這并非珍繡閣常見的款式，魔界人不愛廣袖愛束袖，楚連珩特意想辦法找了繡珍閣的縫工，這才得了這麼一件。

樣子同他第一次送聶笙移的那件廣袖衣裳一樣。他記得當時她特别開心，穿上身轉了好幾圈。

“你送我這麼大禮，我該回什麼啊？”

楚連珩沒答，他腦海中一直映着聶笙移的笑容。

“給我的？你去繡珍閣是為了給我衣裳？”

“嗯。”

“我不……”聶笙意想到若是自己說不需要，對方也無人可送，“那我就收下了，多謝。”

木盤擺在桌子上，湖藍色廣袖衣裳靜靜地躺在裡面，似乎沒人打算叫醒它。

“不用回禮吧？我不太會送禮。”

楚連珩淡淡道，“不用，我送你東西不是為了讓你回贈。”

從來都是。可你為什麼要把我送你的還給我。

聶笙移瞥見楚連珩眼中閃過的落寞，她最見不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