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載容并不信任那個公子哥,但現在除了完成他給出的條件,他沒有任何籌碼。
在接了幾次簡單的低級懸賞後,姜載容覺得可以嘗試擊殺更高等級的妖怪,于是選擇在一家位于米店的懸賞台接取中級懸賞令“媚血姬”。
令上描述通緝目标為女性狐妖,貌美異常,受害者皆為成年男子,精血均被吸幹、死狀凄慘。
姜載容向米店老闆詢問更多細節,隻得到含糊回複,強調抓住狐妖便能獲得豐厚報酬。
卻對狐妖擅長幻術、讓無數賞金獵人折戟沉沙之事隻字未提,令他吃了一個大悶虧。
不僅沒有完成懸賞,放跑目标留下隐患,還帶回了一身傷和一個吃白飯的小孩。
剛開始遇見一百的時候,他其實并沒有什麼多餘的慈悲心撿回來養,反而還想殺了他。
小孩從狐妖的巢穴裡跑出來,像個香噴噴的待宰糕點。姜載容問他知道些什麼,就知道哇哇哭,說話都大喘氣兒。
跟聽不懂人話似的,連名字都沒有,姜載容殺心瞬間升騰起來,懷疑他的來曆與目的。
但最後因為某些原因還是沒有徹底狠下心動手,默許小孩粘着自己,甚至逐漸成為他的軟肋、他的累贅。
他無數次嗤笑自己婦人之仁,又在罵完之後屢次重蹈覆轍。
就像那個把他養大的男人所說,他的心不夠狠。
媚血姬賞金足足有一百塊靈石,自然是沒有拿到。所以姜載容叫那小孩一百,權把他當成妖怪的遺産洩憤。
修真界的因果體現在方方面面,萬物之名被視作其靈魂一部分,賦予名字意味着建立聯系。
取名者從此便需要承擔被取名者相關的因果,形成鍊條、相互影響。
這種玩笑一般随意的名字,正代表姜載容一開始的心境,他并不想和這個小孩有過多的糾纏,喊出來的語氣都十分随意,像在逗弄小狗。
他以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試圖減少無法承擔責任的壞果。是一時頭腦發熱留人後,清醒下來的口是心非。
但一百很開心地就接受了,根本不在乎自己名字的由來,并且信誓旦旦地認為自己從出生下來就該叫一百,是姜載容的親親阿弟,還想冠姜姓,叫姜一百,被姜載容狠狠拒絕後哭了好一陣。
而狐妖給他的幻境是他一直以來都在試圖遺忘的東西,那些過去既造就了他,又毀滅了他。姜載容不願意再回憶細節,徒增煩惱。
往事種種不堪回首,如同鈍刀重新割開瘡疤,将原本就隻是在粉飾太平、假裝愈合的皮強行扯斷,擠出裡面積攢的惡臭膿液。
他才發現,原來他從來沒有能夠自愈。傷口仍舊在流血,甚至長出腐肉、生出蛆蟲。
夜色如墨擴散,偶爾蟬鳴嘶啞,林中氣浪翻滾,白日裡躲藏在地裡的熱意逐漸消弭。
姜載容拿出常兼安給他的懸賞令,月光足夠照亮紙上内容和右上角陰陽魚太極标志。
“惑心狐”真名為謝嗟行,男性狐妖,實際年齡不詳,外貌約二十餘歲。銀發藍瞳,額間花紋,原型白狐。
常出沒地于流瀾嶺,“狐念”可控制行動和影響精神,“夢遊”可制造幻境,幻境内容因人而異。
活捉則賞金白銀千兩,靈石五百;擊殺賞金白銀五百,靈石三百,達到高級懸賞令的賞金标準。
除去其它細節,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懸賞信息,和其他小地方的懸賞令相比,已經足夠詳細,甚至連真名都有。
這賞金其實比尋常多了不少,看來是那公子哥的組織往裡面加了點,若是自己留有餘力可以一試活捉。
更讓姜載容在意的是這狐狸的罪行。
“引無數女子傾心愛慕,卻在對方情深之時狠下殺手,緻衆多家庭破碎、枉死之魂難安。”
姜載容挑了挑眉,心緒複雜。
這境遇怎麼似曾相識?媚血姬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德行,如果不是他們性别不同,都要以為是同一隻妖。
一個殺男人,一個殺女人,像是約好了一般分工合作,互不幹擾。難道他們狐妖有什麼必須要殺人才能快速增強實力的法門麼?
修仙講究腳踏實地、因果循環,這樣踏着屍骨的血腥捷徑、歪門邪道,将來境界晉升時的天雷,想必也是頭一等的厲害。
附圖中的男子銀色長發飄逸,發絲柔順自然散落。眉眼深邃,藍色眼眸勾人,額間銀白花紋妖異。
耳朵上垂挂着精緻的長條狀耳飾,整體形象帶着些許惑感,慵懶迷人。
一張可以誤國的臉。
恐怕不用妖術,都會有心志不堅的凡人女子前仆後繼,為他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