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漸滿沒把葉芝秋得癌的事情跟任何人說,也包括江帆和李冉。江帆年紀還小,怕是一下承受不了這種消息,江漸滿更希望她目前能專注在學業上,過段時間看葉芝秋的身體狀況,讓她慢慢接受。
至于李冉,江漸滿覺得多說無益,很快李冉就要去參加比賽了,不必再讓他為自己的事情心煩。
隻是這段日子,對江漸滿來說更難挨。
葉芝秋很快有了化療反應,回家後總是惡心,吃不下飯,江漸滿就變着花樣給她做她喜歡吃的,哪怕效果不佳。
再之後的幾天,她開始全身上下關節痛,頭發也一把一把的掉。葉芝秋覺得自己掉發的樣子不好看,也怕江帆上學回來看到擔心,就叫江漸滿領她去理發店剃光了,買了一頂看起來差不多的假發。
雖然江漸滿對她的病情閉口不提,隻說能治好,叫她放寬心配合治療,可她對自己的身體有數,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這變成她和江漸滿不說的默契。
這日午後,葉芝秋将江漸滿叫到床邊,叫他将行李箱拖過來,打開裡面的夾層。
江漸滿不明所以,隻能照做,直到他從夾層裡摸出來幾個紅紅綠綠的本子——是他家所有的房産證和銀行存折。
“媽,你帶這些來幹什麼?”
葉芝秋哎呀一聲,接過來,“家裡沒人我不放心,還是帶在身上好。”
她拿着小本子一個一個數起來,“這個,是咱老家房子的房産證,反正房子也老了,你和江帆以後要是不願意回去住呢,就賣了。”
“這張存折裡,是你這些年打給我的錢,除去給你妹妹上學用的,還有三萬。”她把一綠皮存折塞進江漸滿手裡。
“媽,你……”江漸滿根本沒想到葉芝秋竟然沒動這些錢。
“哎喲,我一個老太太哪兒用的上那麼多錢,當然是給你留着了,你掙錢不容易。”
她接着數,“這裡是你爸的撫恤金,還剩不到兩萬。”
“這個呢,是我平時做的一些零活存下來的錢,不多,就九千,你都拿着。”
“媽。”江漸滿心裡難受,“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葉芝秋溫柔地笑笑,“沒什麼,你是家裡的頂梁柱啊,當然要跟你說清楚。”
“……”
葉芝秋撫過他耳側的長發,手指停留了片刻,似是有些不舍,“以後,你和江帆要好好生活。”
“她還小,有時候難免會不懂事,你别跟她生氣。”
江漸滿聽着這些話,眼淚已然在眼眶裡打轉。
“媽,别說了。”
“好。”葉芝秋悄悄抹掉眼角的淚,“不說了。”
“今天江帆要回來住,你就回去吧,不用陪我了。”葉芝秋眼裡含笑,“好幾天沒見到你那個朋友了吧?”
“嗯……”
“他要是有時間,你再把他帶來讓我見見。”葉芝秋說,“我喜歡和他聊天。”
江漸滿點頭應下,“好,一定。”
等江帆下了課回來,江漸滿又和她簡單囑咐了幾件事才離開。
說實在的,葉芝秋今天和他這樣交代後事,讓他心裡很不好受。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可到頭來還是如此不堪一擊。
相比之下,反倒好像葉芝秋更能接受現實。
他一路走着,不知不覺竟走到了X-club門口。
不知道李冉這會兒在不在,要是在的話,可以問問他下了班想吃什麼,他回去準備。
江漸滿這麼想着,推開門進去。傍晚的酒吧剛剛開始營業,店内除了服務生,隻有零星幾個人。
迎上來的男生正要彎腰對他說歡迎光臨,忽然一頓,指着他道,“诶,是你啊,冉哥的室友。”
江漸滿也認出了對方,是那天打電話叫他來接李冉回家的男生。他點頭,問,“李冉在嗎?”
男生一愣,“你不知道嗎?”
江漸滿疑惑。
“他上周就辭職了啊,已經不在這兒幹了。”
江漸滿反應了兩秒,才記起今天已經九月五号了,李冉之前跟他說過,駐唱幹到八月底就不幹了。他這些天一直圍着葉芝秋轉,幾乎注意不到時間的流逝,也忽視了李冉。
片刻後,他和對方道謝,“好,我知道了。”
江漸滿轉身去了附近的菜市場,想着李冉這會兒應該在家,好幾天沒見了,要買些菜做些他愛吃的。
路過超市時,他又買了幾罐啤酒。
“李冉,我回來了。”江漸滿開鎖進門,将塑料袋順手放到玄關櫃上,“我買了好多菜,一會兒——”
他環視屋内,沒找見李冉的身影,吉他也還在。
江漸滿下意識想起李冉去做陪酒的那天,一瞬有不安的感覺,但轉念一想如今李冉已經有了足夠的錢,兩份工作也都辭了,又放下心來。可能隻是臨時出了趟門,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開始在廚房忙碌起來,洗菜擇菜時水流嘩嘩,菜刀落在案闆上發出“邦邦”的聲音,抽油煙機嗡嗡地響着。
這些充滿煙火氣的聲音江漸滿都聽不到,他隻是專心地為他的心上人準備一頓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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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冉給李子恒開完家長會,又被老師單獨留下交流了十幾分鐘李子恒的近況,直到七點半,他才邁出學校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