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烨卻隻是微微一笑,屈指輕叩劍鞘,他不會被眼前的假象迷惑。
瀛君外出相王,這幾日在阙京發生的,是關于瀛國國運的大事,留此劍給自己,瀛君隻是想自己心安。
“君上賜下瀛公劍,也是要我守好國門。”
同在席中坐着的陸長澤初入官場,也聽不懂這裡頭的暗示,問:“怎麼君上去相王,咱們這,還有亡國之危?”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向他投去怪異的目光,蕭玄烨此前一直對陸長澤十分欣賞,可看他這還什麼都不懂的模樣,也着實有些不安。
沈遇清了清嗓子,試圖替陸長澤找回幾分面子,道:“請殿下恕罪,君上下令,命卑職調往骊山大營之前教導陸長澤,臣定悉心教導,不讓他出錯。”
瀛君喜歡陸長澤,要他做衛尉,卻還留着沈遇,這一點實在出乎了衆人意料。
但轉念一想,相邦縱然與太子勢同水火,這麼多年卻也容不得他國幹政,沈遇從前做衛尉時也是兢兢業業不曾出錯,倘若陸長澤真能學到幾分道理,也沒什麼壞處。
謝千弦就立在蕭玄烨身側,居高而下望着沈遇,想起初來瀛國時,殷聞禮把自己送進诏獄,那個時候,沈遇同自己還有雪中送炭之情。
記得那個時候,沈遇說是有人命他來給自己傳話,如今想來,似乎怎麼看,都是受了殷聞禮的意,可他越是往那處想,卻越覺得二者之間似乎少了什麼聯系,總有雙無形的手抓着自己往那處想…
蕭玄烨趁着聲,試探着問:“那沈大人可知,君上不在的這幾日,會有何事發生?”
“卑職所知,現明懷玉持五國相印與衛結盟,欲伐我大瀛,而安陵不甘做小,也欲參與其中。”沈遇答的極為認真,“而君上此番前往洛邑相王,會帶走骊山大營大半的兵力…”
“若臣是安陵太子,定會選在阙京兵力空虛時動手。”
蕭玄烨仔細打量着他的神色,似想從中找到些他僞裝的痕迹,可他表現的太正常了,面對自己探尋的眼神,也隻将姿态放的更低。
“殿下…”沈遇忽然出聲,但仍低着頭,“臣知道殿下對臣有所顧慮,但臣是瀛人,即使是相邦,亦不會做出有損大瀛之事,何況是臣?”
上官明瑞便向太子點點頭,示意他敲打的夠了,沈遇所說正是眼下迫在眉睫的大事,一國之君出行,必要帶走大半士卒護送,屆時阙京兵力空虛,瀛國之外,合縱之勢初顯,各郡都調不出兵馬,那時阙京,必有一場浩劫。
而沈遇居衛尉一職久矣,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他們隻能選擇相信他。
蕭玄烨最終松了口,思索良久,方道:“明日君上啟程,三日後,六公主出嫁西境,那個時候,骊山大營已有一半人馬跟随君上東出,安煜懷若想逃,隻能在那一日…”
沈遇亦擎眉思索着,而後主動請纓:“臣會同陸長澤一起,帶巡防營守住城門,絕不讓安陵之子踏出阙京半步!”
陸長澤聽到現在,也能理出個大概,起身道:“我同意,我一定守好城門!”
蕭玄烨看他這馬馬虎虎的模樣,讓他一個人,還真有點放心不下,目光再落到沈遇身上,竟真的有幾分放心。
畢竟,沈遇隻是站隊了公子璟,但依舊是瀛國的臣。
席上的人散去,謝千弦陪着蕭玄烨回到書房,卻見那人進了書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瀛公劍好生安置,就架在了先瀛夫人的畫像下。
謝千弦望着他神思的背影,忽然問:“先太子稷,也拿到過這把劍嗎?”
蕭玄烨于是垂下眸,轉身笑着看他:“你猜。”
謝千弦佯作苦思,又小聲嘟囔一句:“我不要猜。”
随後,他聽見蕭玄烨喉間滾過一聲玩味的笑意,伸手又将自己拉去了懷裡,還剩幾分惬意,他說:“伶牙俐齒,真是把你慣壞了。”
“那殿下罰我吧。”說完這一句,謝千弦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隻聽見上方一聲笑意,卻是寵溺的,夜羽與楚離這時敲門進來,禀報:“回殿下,當日命屬下查探的,制作假皮材料的骨泥與畫皮膠,屬下察了全國商鋪,醉心樓以往購買的數量不多,可自三月前起,卻是往各個商鋪購買了大批。”
“三月前…”謝千弦思索着,又道:“醉心樓是整個阙京流水最大的商戶,這四年掙的銀子,若要買上千個死士,也不是難事。”
蕭玄烨深吸一口氣,想起安煜懷初來瀛國時,心中仍有不滿,因言語冒犯被打入礦場做苦力,朝堂上下人人都在看這位安陵太子的笑話,卻鮮少有人去管他帶來的那個書生。
煙花巷柳之地,向來最能引人注意,正因如此,才不會讓人懷疑這背後是否有鬼,又專門做的貴人生意,那書生把商機投到這門生意上,實是不簡單。
“四年…”謝千弦仍在思索,卻覺得這個時間段似乎出現的太過頻繁了,安煜懷四年前入質,芈浔替他建了醉心樓搜羅錢财,可仔細想想,若醉心樓背後的人是芈浔,怎麼會讓披着假皮的老鸨晃到自己面前來?
他心中忽然一驚,那老鸨暴露後,他的确将心思都放在了醉心樓,可若這是别人故意為之,若這就是那雙暗中的手在引導自己去注意這一切呢?
這是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