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如綢如緞般傾瀉而下,天地間仿佛籠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一時半刻也不像是要停的樣子,最後還是太子命手下人送了傘,衆人才陸陸續續離開。
“殿下,我們也先回去吧。”楚離遞了把傘。
蕭玄烨點點頭,轉身卻看見廊下等待的一襲白衣。
廊下的謝千弦白衣勝雪,身姿綽約,靜靜站立着,如同一朵盛開的白蓮,遺世獨立。
雨水沿着屋檐滴落,輕輕打在他的衣擺之上,濺起一片片晶瑩的水花…
“小人,愛慕殿下…”
短短的六個字在腦中回響,但他接過楚離遞來的傘,卻隻是自己走進了雨中,留下面面相觑的楚離和夜羽。
那邊的廊下,謝千弦靜靜站着,屋頂上一滴滴雨水落下,打濕了衣擺,而後,一抹桐黃籠罩了他,一柄油紙傘撐在了上頭。
謝千弦緩緩回過身去,卻見是蕭玄璟,便微微屈身行禮。
看着他的神情,蕭玄璟笑問:“怎麼,寒之看起來有些失望?”
“小人是驚訝。”謝千弦微微笑着,驚訝倒是真的,他還以為,會是蕭玄烨。
“驚訝什麼?”蕭玄璟挑逗的笑着,又想伸手去牽他。
謝千弦微微一側,自然躲過,恭敬道:“公子,時辰不早,小人先告退了。”
“急什麼?”蕭玄璟跨出一步擋住他的退路,“雨這麼大,我送你回去?”
謝千弦心中依然是萬分的忍耐,偏偏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分毫,依舊笑道:“謝公子厚愛,小人不敢。”
“有何不敢?來日你進了我府上,我還會虧待你不成?”
話語中的種種都是調戲,連帶着蕭玄璟的聲音聽起來都油膩的不行,謝千弦心裡實在惡心極了,偏偏臉上不能表現出來,蕭玄璟是把自己當什麼賣身的男倌嗎?
饒是他再能忍,此刻臉上也隐隐湧現出一點不悅。
“李寒之!”
忽如其來的一聲呼喚可算是終結了這場令人難堪的鬧劇,蕭玄烨不知何時折了回來,他站在雨中,氣勢卻絲毫不減,楚離和夜羽則跟在他身後,也是瞪着蕭玄璟不出聲。
蕭玄璟一聽這聲音便知是誰,當下覺得掃興,翻了個白眼,而後轉過身,似笑非笑:“太子殿下,怎麼還沒走啊?”
蕭玄烨全然不理會他,隻是冷冷說了兩個字:“過來。”
謝千弦微微一愣,大雨模糊了視線,他實在看不清蕭玄烨究竟是對誰說的這句話,直到蕭玄烨身後的夜羽動身,撐開另一把傘,向謝千弦走去。
謝千弦心中松了口氣,剛跨出一腳,蕭玄璟卻又伸出一手将人攔下,不甘示弱:“太子殿下,有些不講理吧,我先看中的人,您想就這樣帶走?”
蕭玄烨臉上毫無神色起伏,可周身的氣壓已經低到了極點,他跨出一步,楚離緊随其後,不叫任何一滴雨沾染了那高傲的太子,他一步步走來,步伐中都是嫡子血統的驕傲。
“蕭玄璟,”他冷冷出聲,“嫡,賢,長?”他慢慢說着,還覺出幾分荒唐可笑來,他問:“你占了哪樣?”
“非嫡非賢非長,你憑什麼和我争?”
蕭玄璟也是被刺激的不行,也不過就是占了一個嫡子的身份罷了!
“走。”蕭玄烨漠視了他眼底的不甘,轉身離去。
“請吧。”夜羽也将傘傾向了謝千弦。
“多謝。”他輕輕一笑,越過蕭玄璟,跟随着蕭玄烨離去。
謝千弦一路跟在蕭玄烨身後,他不說話,謝千弦便也不開口,一直走到了他房門前,蕭玄烨才問:“你和蕭玄璟,是什麼關系?”
謝千弦搖搖頭,有些難說:“公子說,無論文試結果如何,他都不會虧待小人。”
蕭玄烨盯着他交談時微張的唇齒,眼神一路往上,聲線卻十分涼薄,“你可以去。”
“殿下…”謝千弦看着有些為難,“公子璟發的玉筆,小人,可沒有收啊…”
關于那隻玉筆,蕭玄烨知道,但沒有多管,考場中自有筆墨紙硯備好,至于蕭玄璟發的那一套,是他招攏人心的手段。
蕭玄烨對此一言不發,也是想知道哪些人是實實在在受了蕭玄璟的恩惠,不能為他所用,這李寒之言下之意便是,蕭玄璟抛出的橄榄枝,他沒接。
“擡起頭來。”他話語中帶着一絲儲君不可抗拒的威嚴。
謝千弦于是慢慢擡起頭,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對上蕭玄烨的目光,那眼神中的猜疑還未完全消除,他問:“這麼好的東西,你當真不想要?”
謝千弦噙着一絲謙卑的笑意,隻回:“不是殿下賞的,小人便不要。”
“小人,是真心想依附殿下的,”他注視着蕭玄烨,眼中含着柔情,十分誠懇,“小人,想報殿下的不殺之恩。”
蕭玄烨眉頭微皺,似乎從這話中聽出一點什麼,與此同時,一隊人馬正往這裡靠近。
蕭玄烨問:“你想怎麼報?”
謝千弦也毫不顧忌,輕笑道:“文試,便是小人的…”
“投…名…帖。”
投名帖?什麼樣的投名帖?蕭玄烨看着眼前人的笑容,隻是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聯想到昨夜的那一場大火,李寒之,是借着這場火做了什麼手腳?
如果真的隻是李建中的庶子,會有這等能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