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峙親自将朱大戶押解。
處理完這一系列政務,已是戌時,廣陵城的淅瀝小雨變成了傾盆暴雨,風大得吹開窗子。
沖天去重新關窗,勸道:“府君,今日就在衙門歇下吧。”
以前王峙辦公晚了,的确是這麼幹的。但今時不同往日,王峙聞言擡頭,望向窗外去,剛好響起幾聲轟隆,将窗紙外的世界打得忽明忽暗。
王峙吩咐沖天:“回去,夫人還在家中。”
沖天颔首應道:“喏,這麼大的雨,府君就别騎馬了吧。”
王峙點頭,又吩咐沖天在衙門安置好他的黑駿。
沖天道:“好得很呢!府君明日來就能騎。”
“好,你就别跟我一起回去了,你回建康去。”
沖天注視王峙:“府君是要……?”
王峙目光凝重:“你帶一批人馬,回去看看家裡的情況,近叔的葬禮布置在何時?之後我若能回去,便回去。如不能,你替我向阿娘禀明,葬禮若需疏通布置,你直接從帳上抵扣,不設上限。”
沖天應喏。
接着,王峙掏出朱大戶案奏章并一幹罪證,交給沖天,讓他轉交丞相,傳禀皇帝:“仔細收好了,路上若遇攔截,不管你如何對付,但這東西務必妥當交到阿翁手上。”
沖天道:“喏,那府君有什麼話要帶給丞相?”
王峙喉頭卡住,一時說不出來。
沖天未在意,他給王峙安排好牛車雨傘,便趕往建康去了。
王峙不急着回家,而是喚來兩位副官,布置下去。
而後才歸。
他以為,這麼晚了,又是打雷下雨,裴愛應該早睡了。因此進入府邸後,腳步漸漸放輕。
走着走着,又想,這驚雷霹靂的,裴愛會不會怕?他是舍不得她流淚的,腳下步伐又加快些。
到了房前,竟見窗内燈火通明,很明顯,裴愛還在等着他。
王峙心中既驚且暖,不僅想起兒時,阿父晚歸,阿娘也是這般,無論多晚,都一定要等到阿父歸來。
王峙眼中閃亮,時至這一霎,裴愛才真正入了他的眼。
王峙叩門。
須臾,裴愛便邊開門邊道:“你回來了?很晚了快睡吧。”王峙卻驟地抓起她的手,很奇怪,他在外面吹風淋雨,她在屋裡暖着,王峙的手卻比裴愛暖上許多。
這一抓遠比平時用力,裴愛有些疼,同時惴惴不安,不知道王峙怎麼了。
她擡頭,對上他嚴肅的臉,愈發緊張。
“怎、怎麼淋雨了?沒撐傘、傘嗎?”裴愛問話都結巴了。
“撐了,但風大,斜吹到身上去了。”王峙未察覺出有什麼不對勁。
“那快烤烤吧。”裴愛給王峙拿幹淨衣裳。
王峙躲在屏風後,一面換一面問:“廣陵住得可還習慣?”
“好呢。”裴愛道,廣陵郡守府明顯比王家差,與她從小長大的裴家差不多,反倒更适應些。
王峙進門時,就已見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廣陵與建康不同,最大的區别,就是廣陵經常下雨。平常别開窗戶,不然風大。”
“啊?”
王峙換好衣裳,從屏風後出來:“這場冬雨,可能下到春天去。”
“那春天呢?”
“繼續下雨。”
裴愛聽了,眼神有些灰暗,王峙便想,将來到了春天,把屋内熏得熱烘烘的,把廣陵的花都搬到兩人房中來。
裴愛卻另起了一個話題,問他:“朱大戶的事處理得怎樣了?”
“差不多了。”王峙講到這,忍不住講抓捕朱大戶時,朱大戶和手下好笑的表現将來裴愛聽。
裴愛聽了發笑,道:“不僅僅是這個,下午時我聽說了,說府君這趟回來,變得‘體羸氣弱,不堪步行’。”
王峙笑道:“那朱大戶那邊,還說娘子你‘膚脆骨柔,風吹即倒’呢。”王峙正對裴愛,說着說着,竟擡手觸摸裴愛下巴。
寒冬的空氣突然變得炙熱起來。
良久。
王峙微微偏頭:“我待會還要出去一趟。”
“這麼晚了,去哪?”裴愛音調都變了。
王峙便向她解釋,朱大戶這一被捉,宮裡的朱嫔必會有動作,少不得派人來,他要去攔截。
裴愛問:“朱娘娘也要你性命?”
王峙笑道:“可惜我頭顱硬,她要是也參與了,就要遭殃。”
言罷到了時間,要走。
裴愛道:“那你早些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