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朱大戶簽訂契約,殺我的契約。”
“這可是殺人啊府君!買兇的,受雇的,怎麼會留下白紙黑字把柄!”瑪尼瑪尼哄一臉震驚。契書,不存在的。
王峙一笑:“正因為你們是受雇的,愈發會要契書。不然你們殺了人,擔了風險,雇主将臉一抹,豈不成了壞賬。”
急急如律令笑一聲,道:“契書在我身上,你自己來拿吧。”
沖天擔心有詐,打算替王峙去拿,王峙卻擺了擺手,親自上前,從急急如律令身上搜出契書。
他拿在手上,細讀一遍,沖天和裴愛都湊過來看。沖天笑道:“這案子差不多了!”
王峙卻轉臉看向沖天,道:“接下來,我們賭一把。”
沖天愣住:賭什麼?
*
廣陵城不比建康,本地氣派的宅子不多,因為占地五十畝,由青瓦白牆圍起的朱府顯得尤其突兀。
外人進了廣陵城,随便尋個人問朱府何處,沒有人指不出來的。
此時已近黃昏,然而從申時開始下起的小雨,将太陽和晴色一起遮蔽,光靠看天辨不清時辰。
青衣仆從打着傘,雨滴淅瀝打在地上複濺起,早濕了他的布鞋。
仆從行至朱府後門,收傘急急叩門,出來另外一個仆從,鬼鬼祟祟往外張望,接着,開門把青衣仆從讓進來。
青衣仆從回了府,來不及抖幹身上的雨水,直接去見朱大戶。
朱大戶是個中年胖子,坐在榻上,腿無法盤:“你怎麼才回來!知不知現在什麼時辰了?!”
“奴該死,郎主恕罪。”
“算了。”朱大戶吹吹胡子,“那麼觀察得怎樣了?”
青衣仆從蹑步上前,躬身輕語:“家主,千真萬确,府君帶着新婚夫人回了廣陵。”
朱大戶挪了下身子:“哦?”
“小的親眼看見,他夫人先下的牛車,而後裡頭擡出府君,蓋着厚厚的被子。另一輛車裡也擡出一個,再卸的貨物。”
“擡出來的?那你可看清?還有……怎麼有兩個?”
“據說,後一個是府君的仆人,就是經常跟在身邊的那個。”
朱大戶聞言,腦海裡回憶沖天的相貌,記不太清,但就記得他總繞在王峙旁邊,功夫不錯,令刺客下不得手。
這會也一并殺了?倒不例外。
好!
朱大戶再次問仆從:“府君的樣貌,你可看清了?”
其實青衣仆從隻看清擡出男子的身形和腳長,但他心中笃定,道:“看清了,連他夫人都看清了。他夫人身子骨小,柔柔弱弱,感覺風一吹就倒,一直牽着府君的手,低低啜泣。”
“咄,讓你看他夫人作甚!”朱大戶先唾一口,而後感歎,“夫君都死了,她是該哭……對了,府君這種狀況,郡守府對外有何說法?”
“說府君在家中待多了,廣陵偏北,不耐嚴寒,以至體羸氣弱,不堪步行。”青衣仆從說完,忍不住笑起來。
朱大戶臉上亦挂起看好戲的笑容。笑過後,道:“那兩人也該來領銀子了,好生‘招待’他們。”
“喏。”
主仆兩人正說着,有另一仆從來報:“郎主,急急如玉令和瑪尼媽咪——媽咪媽咪——”念名字時咬舌頭,念了兩回沒對。
朱大戶不耐煩:“夠了夠了。”
仆從糾正做自己:“急急如律令他們來了。”
兩刺客皆戴幂籬,一個腰間别劍,另一個空手,步入堂内。
朱大戶眯眼道:“怎麼事情都成了,反而遮住面目?”
急急如律令沉聲回應:“正因成了,愈發要尾巴幹淨。”
朱大戶聽了,心想有理,刺客遮面隐藏行蹤,亦不易追查到雇主頭上。
朱大戶點頭:“也好,事情總算是完了。”
急急如律令問朱大戶:“既然完了,朱郎可以給銀子了。”
“什麼銀子?”朱大戶笑道,“我都沒見到王峙頭顱,怎知你是正成假成?”
“你方才自己說成了。”
“是,我是說過,但我沒見着王峙頭顱啊。”朱大戶無賴攤手,“當初我買兇,要的可是王峙頭顱。”
沉默隻有三秒,急急如律令變了聲音:“好,本官要的正是這句話。”右臂一振,“拿下!”
忽地破門而入無數官兵,還有判官、主簿,已俱将朱大戶方才言語記下。而急急如律令摘下幂籬,不是别人,正是本郡郡守王峙,他身後加班瑪尼瑪尼哄的是沖天。
王峙一雙炯目緊盯朱大戶,從懷中掏出一紙,穩穩舉在空中。朱大戶定睛一看,正是他與刺客們簽訂的契書,頓時失卻嚣張氣息,癱軟在地。而他旁邊的青衣仆從,甚至吓得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