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随從旋即将刺客活捉。
眼前樹尖尖上剩下這個,見同伴被擒住,終于生出殊死一搏的決心。他運起全身剩餘真氣,反手霸氣一棵竹,以竹為劍,直戳王峙胸口。
王峙是個不防守的人,門戶大開,仍舊進攻,扣住刺客手腕,将他從樹上帶下來。
落地後,王峙對着刺客膝蓋就是一腳,令他跪倒,而後邊反剪邊喊道:“捉人!”
随從們面對洶洶主人,卻全是擔心:“府君——”
“府君身體——”
“府君你——”
王峙問:“怎麼了?”順着衆人目光低頭,才記起竹劍仍插在胸上,鮮血往外滲。
王峙看了看,刺的右胸,死不了人。
他握住竹劍,一轉一抽,自行拔出,因為手上力道大,竹震劈成蔑片。
不待王峙吩咐,三個随從一齊上來,為王峙上藥包紮。
王峙伸直雙臂,任由下人處理,目光狠狠盯着那兩名被五花大綁的刺客。
半晌,他才想到一事,吩咐左右:“待會我受傷的事,不要透露給夫人。”
“喏。”
衆人忙完,便帶着兇犯,一同回到主路上。
裴愛沖天等,已經等待多時。先見來了一大堆人,立馬警戒,後來看清來者,個個放心下來。
王峙步伐輕松走近,瞧見那筐荔枝,頓時拍大腿——啊呀,走的時候忘拿了。
這一拍,右胸口疼。
但不敢表露。
裴愛近前,問王峙:“你受傷了?”
“沒有啊。”
“那怎麼衣上染血?”
王峙目光睇向兩名刺客,冷哼一聲:“那是他們的血。”
裴愛見他神色坦然且輕蔑,便相信了。
她說正事,擡起拿着信的手,交給王峙:“阿娘傳來的信,家裡有變故。”說時她極力壓制心中的寒意,卻仍忍不住哆嗦。
王峙見是王道柔的信箋,便問:“是太婆身子不行了?”
裴愛輕輕搖頭。
王峙看她一眼,低頭讀信。
原來,王峙院中有一婢女,一直愛慕王近的仆從自在,雖然自在對她淡淡的,從未表露過什麼,但是婢女不改熱情,但凡得了好賞賜,都與自在分享。
今早,王道柔送别回來,賞了王峙院中留守的婢女仆從,贊道:“你們這些天兢兢業業,不錯。”
那婢女得了兩顆珍珠,便想分自在一顆,她去王近院子,起先不敢進院,隻候在門口逮人。
半晌不見自在出來,亦無其他人出入,婢女按耐不住,悄悄潛進去,帷幔飄搖,令内裡仿若迷宮。婢女轉着轉着,就不知自己在往哪走,前路是何方。突然,她瞧見前方自在背對着跪地的身影,興奮地喊着名字跑過去。
可一路跑一路喊,自在都沒回應,甚至連轉身都沒有。
婢女近前,喘着氣拍了下自在肩膀:“唉,你怎麼了?!”
自在竟輕飄飄倒地。
婢女愣住。
再一仔細看,尖叫出聲,随後吓暈過去。
好在她沒暈多久便醒來,立刻跑出來禀告王道柔,邊說邊泣,哭成淚人,傷心欲絕。
婢女說,自在破腹氣絕,而他跪對着的,是郎君王近和小郎君王岫整整齊齊躺着的屍體。
王道柔聞言大驚,當即命仆從喚家中大夫,與她一道匆匆趕去。
幾乎是腳不沾地倒了王近院中。
大夫查探,三人的确是都死了,無力回春。
王道柔這才通知仵作,禀明丞相将軍及府中其他族人。
王道柔說,王近院子裡全是白色帷幔,映着慘怖情景,恍若招魂的白幡,連她都怕了。
仵作來後,很快鑒定出來:王岫久病到了大限,是最先去的。而後是王近,他是一次誤服過量五石散而死。自在破腹自盡,最後随主而去。
……
王峙一開始是單手攥信,讀着讀着,握不住了,改作雙手秉持,卻仍止不住顫抖。
他心裡比裴愛更寒冷。
記得好些年前,王峙勸王近少服些,慢慢斷了。王近笑道:“放心吧,我本就打算不再加量了。我親眼見過大哥的死,曉得一回食多了,會有什麼下場。”
他明明知道,卻還過量服食。他不是誤服,而是一心求死!
岫兒身體不行了,他早準備等這世間最後的牽挂逝去,就自行了斷。而他死前唯一不願帶下黃泉的,隻有那件事深埋不得昭雪的真相。
這一刻起,王峙無法再原諒王崇。
他想趕回建康,趕回家去,可兩刺客忽然生了動靜,王峙旋即望去——是兩刺客想掙紮脫逃,卻被發現,被再上了一道鐐铐。
沖天訓斥刺客道:“跪好了!老實點!”
王峙攥着信的手在摩挲,怎麼辦,廣陵這邊也得趁朱大戶不知實情,一舉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