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愛看了仆從一眼,埋頭拆信。
逐行讀下,面色逐漸凝重。
裴愛問沖天:“你家府君這般追敵,是經常的事麼?”
“是,府君喜好親力親為。”沖天心想,什麼你家,不也是夫人家的麼。
“一般要追多久?”
“這個說不定,有時一刻鐘就能折返,有時追上個三五天甚至半月。”
裴愛道:“那我們先等等他。”手上緊攥着王道柔的信,斟酌該如何告訴王峙信上的消息。
*
王峙提劍追刺客去,一路分枝撥葉,又跑又跳,緊跟不舍。
林間樹密,見着前二後一,三個身形閃動,如躍如跳。
兩刺客怎麼也甩不掉王峙,其中一人一面跑一面回頭,氣喘籲籲抱怨道:“大哥,他怎麼跟影子似的?”
另一刺客手上除了連弩,還多一把劍,道:“那是因為我們跑得不夠快。”
“想來我們這回為什麼要出手?上回就沒打過他!”
“你懂什麼,上回是在城裡,他帶着人,近不得身。這回我們偷襲,不是差點成了麼?眼下有林木掩護,他卻孤身一人。一對二,我們不會輸的。”
“嗯,大哥說得有理,這回我們一定拿下他!”
話音剛落,兩刺客聽得後頭腳步聲多起來,再回頭看時,遠處黑壓壓王峙的随從,俱是黑衣黑袍,追随主人。
兩刺客頓覺刺眼,似樹林中突然飛起的一群不吉利烏鴉。
持劍的刺客吩咐同伴:“我們跑快點。”
“喏。”同伴點頭,準備提速,卻發現不對啊,這已經是輕功的極限了!他愛抱怨,不由道:“朱大戶真是摳門,隻派我倆來殺。”
怎麼能對付王峙無窮無盡的幫手?!
“夠了!眼下抱怨有什麼用!”另一刺客訓斥道。
兩刺客背與背緊緊相抵,腳下旋轉踱步,踩着樹葉,發出沙沙聲。
兩人手上都有連弩,方才射.盡,此時收進袖中,一人改做拔劍,另一人則持匕首,做出防禦姿勢。
王峙不管不顧向前,兩側生風,帶得枝往後倒。
影半掩在樹後,加之急速,愈顯朦胧。
刺客道:“大哥,怎麼辦?他來了。”
“不怕,我手中有劍,直對着他,不敢來的。”
剛說着,王峙竟正面朝着刺客的劍沖來,似乎根本不怕撞上。
不僅刺客驚到,連後面的随從都吓得大喊:“府君!”
王峙管它呢,拔劍向前,竟不是與刺客劍相對,而是取他首級。
持劍的刺客心想,瘋狼!
刺客隻得揮劍抵禦,另一名刺客武功低微,隻能躲在身後助威。
王峙劍如影,影随劍,因為跑得太快發絲散了許多,垂在兩側,時時随劍鋒飄起。
刺客缭亂招架。
正常人用劍對敵,都是有進有退,有攻有守的。可這廣陵府君卻隻有攻沒有守,隻有攻擊沒有防禦,一個勁往前逼近。看似毫無章法,卻有必死決心。
再加上他一認真,本就凜冽的眼神愈發駭人,仿佛每一次都是絕命。
使劍的刺客心想:府君,您千金之軀,至于嘛——
躲在身後的刺客提醒大哥:“大哥,當心啊。府君從容不迫,你莫要大意。”
頻于招架,持劍的刺客早不耐煩了:“放.屁!他是‘從容不迫’嗎?他是‘同歸于盡’!”
他可不願同歸于盡,做完這單,還有下單生意呢!
持劍刺客轉念又想,王峙可以全心全意攻擊,自己卻要護着身後同伴,同伴還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鳳!
人生何其不公!
遂朝身後罵道:“給我閉嘴!”
身後同伴猛地縮肩。
持劍刺客一罵一忿,露了破綻,被王峙劃過一劍,但帶得淺,隻一個肌理滲血的小口子,未傷筋脈。
持劍刺客腳步亂了,眼見被包圍,突圍非是件容易地事,便喊道:“爬!”
一前一後,順着旁邊的樹爬上去。
王峙仰視一眼,右腳先飛,左腳踹在樹幹上,借腰力攀上,繼續追趕。
他心中暗暗龇了聲,腰傷仍痛。
王峙與持劍刺客在樹尖上飛來落去,猶如站梅花樁般持劍打鬥。
另一刺客則躲閃逃避,偶爾幫同伴扔點樹枝,幹擾王峙——自從被訓斥後,他再不敢出聲。
锵锵碰撞,兩劍相抵,盡皆折斷。
王峙索性丢了斷劍,赤手空拳對刺客胸前一頓打,刺客被打得連連後退,一口氣退出七八棵樹的距離。
刺客不得不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樹,落葉紛紛,他的鮮血自口中湧出。
再沒法退了,後頭隻有幾根毛竹,尖上立不得人。
王峙趁機調轉,對準另一名沒有攻擊力的刺客,将其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