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峙看在眼裡,二女和睦,他自然是歡喜的,臉上始終挂着笑。
但心中的愁雲,卻無時無刻揮散不去。
這幾日,王峙暗中試探王道柔,卻發現阿娘并不知道五石散的事。
難道……想知道真相,隻有去找阿翁對峙?
到了離别那日,王峙本是騎馬的,但裴愛不會,他便為她準備了一輛牛車。
夫婦倆同王道柔辭别,王道柔卻道:“等等。”
王峙曉得母親要做什麼,長歎一口氣。
王道柔喚仆從馬夫,另有三輛馬車,均是給他們準備的東西。
王峙道:“趕路匆忙,這麼多怎麼帶得動。”
王道柔道:“你已成婚,是有家室的人了,今時不同往日……”
“往日你還不是要我帶這麼多!”王峙道。
裴愛走過來,将王峙手一按,勸道:“阿娘是好心,車行得快,不耽誤事。”
王道柔笑着望向裴愛:“還是阿愛懂事。”
王峙無奈,挨個走到馬車前,看王道柔讓帶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掀開第一輛車,見裡面竟囤着鋪蓋。
王峙喊道:“阿娘,你給我帶這些做甚麼!廣陵又不是沒有!”
“廣陵的能一樣麼?”王道柔追随王峙的步伐走過來,指着被子道,“這外表一層,是特殊織造,雖錦繡繁花,但你摸摸,針法極平,根本感覺不到。内裡也是禦賜的冰蠶絲,冬暖夏涼。”
“阿娘!這被子去年回去,你就給我帶過兩床,也說是蓋若無物,冬暖夏涼。”王峙心想,廣陵那邊被子同樣多得堆起來。
他更願做來去灑脫的人。
王道柔數落他:“去年的能與今年一樣?我們家難道少這幾床換新的被褥?再說,往日被褥,都隻按一個人做的。如今你有了娘子,自然要重做。”
裴愛見勢焦灼,便小聲同王峙道:“夫君,這被子好看,我想留着……”
王峙一聽,不說話了,繼續往第二輛車前去。
打開車門一望,裡頭全是檀木盒子。
他問:“又帶這些?”
“給你帶的果子、涼糕、乳酥,還肉。米。”
“唉!路上颠簸,容易壞,容易碎。廣陵都能買到!”王峙不缺銀子。
王道柔解釋:“果子、肉。米都是自家莊上的,比外邊精細許多。”
裴愛附和:“是呀,涼糕和乳酥是阿娘親自做的,說你愛吃。”
王峙心中歎氣,這兩樣他是愛吃,但自從去廣陵上任,每回回家,王道柔都要給他帶一車,回去自己吃,分給仆從吃,吃不到半車,生生膩了。
剩下的都放壞丢了。
王峙無奈:“收着吧!”
眼見這輛車應該最沉,倒是安排在隊伍最後,讓它慢慢跑。
王峙走向第三輛車,打開一看,裡面擠了六個人,把他吓一跳。
王峙回轉身:“這是做什麼?”
王道柔滿意自己的安排:“你們現在是兩個了人,我給你們多備了些人手。”
王峙剛想開口,王道柔續道:“這三車要是此刻不要,我便喊管家明日啟程,另行一隊給你送過去。”
王峙一聽,得,意思是無論如何都會塞給他了。
他能怎麼辦,收着呗!到了廣陵再處置。
王峙頭大。
正說着,桓超下朝回來,見家門口數輛車馬,便走到最前,打量王峙:“去廣陵啊?”
“是。”
桓超颔首:“男兒當顧正事。”說罷便要往門裡走。
王道柔急忙拉住她:“魔奴要走了,你就這一句話?”怎麼也要叮囑交待一番。
桓超看她一眼,接着眺王峙一眼:“又不是生離死别,他就去個廣陵,不過一兩天路程。”
每年都要來回好幾次,哪能次次戀戀不舍。
桓超說完,繼續往裡走,王道柔再次将他拉住:“阿父呢?”
桓超道:“今日陛下單獨留了丞相商議。”一時半會,王崇不會歸家的。
王道柔聽了,便轉向王峙,拉他道:“你先等等,你阿翁還沒下朝。”
王峙還不知如何面對王崇,便道:“阿娘,時辰耽誤不得,我閑了許久,最遲明天下午要到任,不得渎職。阿翁回來有什麼要說的,可與我通信。”說罷先扶裴愛上車。
王道柔搖頭:“你也是個不念家的。”
裴愛進入車廂後,開窗與王道柔道别。王峙亦道:“阿娘,你與阿父多保重。”說完翻身上馬,命車隊前行,駛離建康城。
裴愛在窗後望着,王道柔朝車隊方向招了兩下手,突然轉過身去。
阿娘哭了嗎?裴愛心想。
須臾見王道柔重轉回身,繼續招手,兩邊嘴角旋得高高,像是刻意擠出來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