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峙想着,朝王崇行辭别禮,而後重抓起缰繩,回頭朝沖天眺了一眼。沖天一聲口哨,那班從廣陵帶回來的手下,全都四面八方聚來。接着排成兩列,跟在王峙後面,調頭北去,如雁列隊。
王崇失儀,當街喊道:“你敢走?你敢走試試!”
王峙一打馬,那就是飛起來,蹄聲和風聲俱大,什麼話都聽不見。
無影無蹤。
王崇見這孫子是拉不回了,隻得勒馬轉了半圈,往南回家。馬蹄踏在路上,嘀嗒——嘀嗒——
王崇突然勒了一下缰繩,問道:“符寶呢?”
随從不解:“郎君應在家中?”
王崇道:“趕緊趕回家去!”
帶着人馬回到王府,詢問衆人,皆道王峤還能去哪?他腿腳不方便,常年待在屋中。
但王峤的居所在王府偏僻處,他又深居簡出,到底在不在屋内,無人去查,都是想當然。
王崇命手下去請,回來來報,今日王崇出門不多時,王峤坐了曾祖母的軟轎,悄咪咪從側邊小門出去了。
手下還探得,蕭氏老夫人同樣不在家中。
但去做什麼了,普通下人一概不知,幾名親信如雲端者,咬緊不說實情。
王崇道:“那就往死裡打!”
手下領命下去。
王崇獨在屋中,伫了一會,走到窗前,見柳秀花嬌,心情卻躁郁,罵了一句:“蠢魔奴!”
王峙這愣頭青,被人算計了,還幫着人家!
*
裴宅。
裴一之前同家裡人說的,王家會在初八來下定。
今日才初六,怎麼提早來了?
連裴一都疑惑了:“難道是我記錯了?”
裴夫人一聽,夫君又記錯事,還是這麼大的事,免不了數落他一頓。
裴一笑呵呵:“王家人要來啦,準備準備吧!”
裴夫人憋着氣,招呼仆從布置,很快,王峤叩門。
裴一親自開門,見得王峤在門前,不吃驚,卻吃驚王家的老祖母,竟也來了。
裴一忙命仆人敞開大門,還喚裴夫人一同出來迎接。
裴夫人見得王峤,風雅清秀,心想,倒是副好相貌。
與王峤交談,如沐春風,裴夫人心贊:到底是大家教出來的,風度翩翩。
然而,進門後王峤邁步行走,高低不齊,跛腳明顯,裴夫人心底的贊歎旋即轉作惋惜:王郎,可惜了!
更替裴愛惋惜。
王家一行人進門,漸至正堂,裴愛裴憐躲在竹簾後窺視。
裴憐透過縫隙,目不轉睛:“王郎倒是斯文。”
裴愛也瞧着,不知怎地,明明是自己未來的夫婿,心裡卻連一點波瀾都沒有。
甚至沒有緊張。
裴憐問裴愛:“你是不是因為他走路樣子太醜,所以看不上?”
裴愛搖頭,她并不鄙夷,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對味。
裴憐問:“那姐姐能看上什麼?”
裴愛未答。
裴憐叫起來:“是不是那三支箭頭的郎君?”那日,姐姐拔出利箭,将三支箭頭帶回家收起來。
裴愛坦然道:“射箭的郎君的确令人折服,但談不上中意吧。”
兩人言語聲音稍大,王峤行着,忽然扭頭朝竹簾方向望了一眼。
裴憐:“哎呀!”被發現了。
裴愛剛好與王峤對視,可惜,這一眼,仍不動心。
王峤對着竹簾,微微一笑,而後轉向正堂去。
裴憐小了聲音:“王郎好溫柔呀!”她說,“你和他做了夫妻,他肯定很溫柔了。”
裴愛笑道:“那最好了。”
裴憐挑眉:“哦?此話怎講?”
裴愛嫣然一笑:“要是我的夫君,從來都是順從我,愛我疼我。如阿父對阿娘一般,上繳薪俸,數落他他也從來笑嘻嘻,那最好了!”
裴憐捂嘴笑開去:“原來姐姐想馴夫!”
兩人在簾後,隻瞧得見過道,瞧不見堂内發生的事情。
過一會王家人離去,裴一送親家出去,關上大門,兩姐妹才從簾後出來。
盈盈向前,正想找父親說話,母親裴夫人就從正堂跑出來,手執紅帖,喊道:“他家把帖子送錯了!”
兩姐妹和裴一都圍上來,四人一齊打開紅帖,見裡面工工整整,寫着郎君姓名:
王峙。
裴夫人還在說:“王家弄錯了!”
裴一伸手抓住夫人的手,第一回見他沉聲:“可能……沒有弄錯。”
裴夫人經夫君一點,漸漸張大了嘴,開合幾次,叫道:“方才老夫人下定,隻說王郎!王峤也隻說求娶,沒提過‘我’字!他們都是故意的,故意的!”
故意混淆視聽,令裴家接下王峙的紅帖。
裴夫人一拳捶向裴一胸口:“都怪你,接了紅帖,看也不看!”直接就放在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