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峙堅決道:“孩兒也是這樣想的,婚姻大事決不能勉強。”
王道柔道:“你阿翁若還堅持,我可以為你去說說。”
“不需勞煩阿娘,孩兒自己能處理好。”
“嗯,千萬别頂撞。”
王峙重重點頭。
母子倆正說着,桓超回家來了。他進了院子,往樓這邊走來,同行的還有一位友人——庾慎。
王峙見狀,一并行禮:“阿父,庾叔。”
庾慎是桓超至交好友,王峙自打記事起,就常常見着庾慎來家。桓庾二人,幾十年親如兄弟——桓超年長兩歲、風趣、好做主,且自帶一股子霸氣。庾慎寡言,常笑而不語,大事上皆聽桓超的。
此時,桓超先瞥王峙一眼,淡淡道:“魔奴回來了,之前怎未知會?”
聲音雖輕,卻威嚴十足,令人難以抗拒。
王道柔将團扇遞給婢女,自己則走到桓超身邊,挽住他的手臂。
桓超未将目光移到王道柔身上,仍直視着王峙。
王峙道:“倉促回來的,阿翁急催。”
桓超聞言,扭頭吩咐庾慎:“你在這裡等一下。”
庾慎點頭。桓超則吩咐王峙随他上樓,父子獨處再聊。王峙腳踏在樓梯上,無意回望一眼,見和從前無數次一樣,王道柔正代夫招待庾慎,請他入座,又給他倒茶。
這一切上演過無數遍,王道柔和庾慎都無比熟稔。
到了樓上,兩人直入茶室,雕花門緊閉起來,沖天抱劍守在門口。
室内無茶,來不及沏,桓超倒也不喝,盤膝坐于席上,直接就問:“說吧,丈人催你回來,是有什麼事?”
王峙瞪眼望着父親,一字一句道:“阿父怎會不知?”
桓超聞言,大笑三聲,而後撚須道:“蕭女郎其實不錯!但如果你不中意,可以不答應!”
王峙已經沒有瞪眼了,但臉上仍無一絲一毫笑意:“阿父真為孩兒着想。”字字咬得極重。
桓超似不經意看向門口,可以清晰見着沖天的身形輪廓。
再無其它人。
桓超向王峙沉聲發問:“有沒有考慮過,亭主或謝家的女郎?”
王峙了然一笑,臉上的表情俨然是“果然如此”,可口中卻偏偏做無知問:“阿父何出此言?”
“遠的不說,就隻最近十年,蕭家随年歲薄弱。為父看他家小一輩中,難出力挽頹勢的,之後十年,隻怕愈混愈衰。倒是謝家,依然是棵常青樹。”
王峙笑道:“我要是同謝家結親,太婆肯允?”
“不用管她,有你阿婆在,為父也會私下助力。”
王峙心中漸冷,起了調.戲之心,故意道:“可是孩兒看不中謝家女郎。”
桓超大笑:“果然,你鐘意的仍是亭主!王女不賴,東平王是個老滑頭,聖眷穩得很!雖然未來變數,但我們可有賭一把。”
言語眈眈,雙目也眈眈。
王峙再問:“庾家不考慮麼?”
桓超不假思索搖頭。
庾家已經有生死之交庾慎,這同盟無須再穩固。王峙的婚事是樁好買賣,怎可浪費在庾女郎身上。
少頃,桓超驟地眯眼,審視兒子:“怎地,你喜歡上了庾家的女郎?”
王峙果然答道:“沒有。”他喉頭上下滑動,出聲似帶了哽咽:“在阿父心中,将婚姻當做何物?”
桓超直言道:“當做它該當做的。”
一派坦然。
王峙忽然就拂了袖子,高亢聲音:“呵呵,難怪阿父會做下那等事!”
自進房中,桓超第一次流露出緊張神色:“你同道柔說了?”
緊張也隻是一刹,問完,他很快恢複了平靜。
“怎麼可能!”王峙激動道,“我可不是阿父,答應了的事,就一定會守諾!”
桓超聽着,臉上神色如常,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兒子諷刺他。
諾言能值幾何?
王峙喉頭在滑動,喊得太激動了,吐納皆需要平複。
他緩緩看向桓超,眼帶着憐,嘴角勾起,嚅唇出聲:“我不想說,隻是不想傷害阿娘。”
桓超竟然點了下巴,表示首肯。
兒子柔了聲音,他做父親的卻加重語氣:“我勸你再考慮考慮,免得将來……”桓超一頓,“半生後悔!
王峙聽到這時,心頭頓時竄起怒火。這怒火裡夾雜着千言萬語,卻不能出口。室内有一案,他旋即朝案踢去,轟隆一聲,将它踢倒。
胸脯起伏,過會,自己把案扶起來。
接着,面對桓超鞠一躬,算是告辭,而後帶着沖天,頭也不回下樓去。
到了樓下,王峙仍是不言不語,悶聲向王道柔和庾慎各鞠一躬,沖出門外。
是人都看出王峙的怒氣沖沖,王道柔不禁擔心道:“他這是怎麼了?”急命婢女跟上打探。
桓超卻從樓上不緊不慢走下,出聲道:“能怎麼,他哪次不是氣沖沖從這門口出去?”
不必管王峙,更不用擔心。
王道柔仍放心不下。
庾慎柔聲寬慰,叫她别擔心。
王道柔未與庾慎目光相對,而是直直注視桓超:“你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