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拉開小廚房的門,邊跑邊在腦中合計自己要去哪裡躲到老司回府。
葉惠英在身後緊追不舍,“你這孩子跑啥?我又不是給你下毒,就讓你試個牙膏至于嘛!”
司凡心想可太至于了,你那一坨看起來甚至都沒有史萊姆能下得去口,這樣想着跑得更快了,一下子就将葉惠英甩了老遠。
她剛右轉跨過月洞門,就聽到一陣争吵聲,其中似乎還有雲苓的聲音。
司凡放慢了腳步,繞過柏樹後就看到了拉扯在一起的幾人,讓她沒想到的是翠蘭也在。
雲苓将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小丫鬟護在身後,擋着不讓對面的小厮碰到她。
小厮像是氣惱急了:“雲苓姑娘,不說旁的,現如今你已經是二娘子院中的人,這是咱大房的事,你今日插手來日給二娘子惹了麻煩,且看二娘子會不會再容得下你。”
“我怎麼就容不下她了?”
司凡從柏樹旁走出來,争執的四人怔愣之後紛紛俯身行禮。
“雲苓,你插手了什麼?”
司凡有些好奇,雖然才與雲苓相處一周的時間,但她的規矩守禮簡直是刻在了骨子裡。
被雲苓護在身後的小丫鬟當即跪在地上慌亂求情解釋:“二娘子,不要怪罪雲苓姐姐,不是雲苓姐姐,是我,雲苓姐姐隻是擔心我。”
司凡側過身避開了小丫鬟的跪拜:“你先起來,雲苓把她拉起來。”
看到小丫鬟被扶起站好,司凡目光在四人身上打轉,最後還是對雲苓問道:“怎麼回事?”
小厮搶先回道:“二娘子,隻是小丫鬟犯了錯擔心受罰哭鼻子,讓翠蘭姑娘和雲苓姑娘誤會了,以為是奴在欺負她。”
他又對小丫鬟好聲道:“小荷還不快過來,我都說了會替你向桂嬷嬷求情,你不要再給二娘子和雲苓姑娘添麻煩了。”
小荷聽到‘桂嬷嬷’三字時身子止不住的發抖,滿臉都是驚惶之色。
小厮已經等不及拉住了小荷的胳膊,當即就想離開:“二娘子,奴先帶小荷回去了。”
“慢着。”司凡攔住人,沒有理會小厮,還是問雲苓:“到底怎麼了?”
雲苓将之前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小荷與奴婢一樣,從小就在府中長大,如若是真犯了錯肯定會老實領罰,定然不會為了逃避責罰而躲避……”
她看向垂着頭落淚的小荷,好聲勸說:“小荷,二娘子在這裡,你說實話,是不是他欺負了你?”
小荷垂在身側的右手逐漸握成拳,擡頭看向司凡。
小厮見狀立馬開口:“桂嬷嬷……”
司凡涼涼地瞥了小厮一眼,對方當即收了聲。
小荷猛地掙開小厮的手,向着司凡的方向跑了兩步,而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邊磕頭邊嚎哭道:“二娘子,求你…求你給七郎君請位大夫,七郎君快要被桂嬷嬷她們害死了!”
“啥?誰要被害死了?”葉惠英雙眼瞪大,她剛追到人就聽見這段哭喊。
翠蘭立馬上前扶着葉惠英,然後奇怪地看了眼她手中的牙刷。
小厮面色唰得一下慘白,上前邊拉拽小荷邊顫聲道:“夫人、二娘子,你們不要聽她胡言,她…她得失心瘋了……”
小荷一邊掙紮一邊喊道:“奴婢說的都是真的,桂嬷嬷給七郎君吃壞掉的飯食,七郎君腹痛難忍,奴婢想要請大夫,可桂嬷嬷她們攔着奴婢,不讓奴婢去找老夫人,也不讓奴婢去請大夫,八娘子幫着奴婢逃出院尋人,卻被他追了出來……”
葉惠英聽完後有些懵,一時沒搞明白什麼七郎君八娘子的。
司凡倒是循着原身的記憶想起了些,七郎君與八娘子是她那位已逝大伯司道林的一對龍鳳胎幼子。
說起龍鳳胎就讓司凡想到一件很離譜的事,雙胎在大晟竟然是不詳的象征,尤其是龍鳳雙胎竟意味着災禍。
大晟人認為天象與人的命運息息相關,龍鳳雙胎一男一女同時誕生,是一種違背秩序、星辰紊亂的象征。倘若皇室中出了龍鳳雙胎,那影響就更大了,屆時所有的天災人禍都會被歸咎到龍鳳雙胎身上。
清平伯府的這對雙胎如今就被安上了不詳的标簽,當年原身大伯司道林還是世子,其夫人生了大女兒後隔了十多年才又有了身孕。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就在她懷孕後不久,伯府的老伯爺殒命邊境,起初衆人沒有将兩件事聯想到一起,直到雙胎出生,大夫人卻在生産時血崩而死。
伯府當時一片死寂,司老夫人要将孩子送離伯府,但被當時已經繼任清平伯的司道林強硬攔下,之後就一直帶在身邊親自照料。
可好景不長,去年司道林不知為何舊傷複發身亡。
至此,這對雙胎就成了伯府衆人的忌諱,老夫人雖沒有再提将孩子送走的事情,可也從未過問過,隻将兩個孩子圈養在一座小院,沒有再讓他們出過門。
司凡挽着葉惠英快步走在前面,将知道的情況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葉惠英氣地一用勁将手中牙刷竹柄捏成了兩段,大聲斥罵道:“腦子都有病吧!”
司凡回頭看了眼掉落在地的牙刷,暗暗松了口氣。
無論古今,生産本身就是件兇險之事,再加上古代醫療條件有限,又是雙胎,這種情況下說是九死一生都不為過,怎麼能将這種事情都蓋在孩子身上?
走在後方的小荷吓得一抖,被身旁的翠蘭扶住繼續往前走:“别怕,夫人不是罵我們。”
雲苓喊人将小厮綁了帶走,之後又去安排人出府尋大夫,所以此時隻有翠蘭和小荷跟着兩位主子往小院快步走去。
兩個孩子住的院子離她們目前的位置雖然不近,但司凡和葉惠英都走得很快,倒也沒用多長時間就到了地方。
院門開着一扇,沒有安排人守着,司凡幾人毫無阻攔地進了院子,院内除了行走的石磚路,其他地方的雜草都有約一掌長,屋前廊檐下還有個打碎的碗,旁邊灑落一灘看不出是什麼的湯水。
“你們平日裡飯都是白吃的?連個四歲小兒都抓不住!摁着她,别讓她耽誤我給七郎君灌藥。”
“唔唔……”
“小荷這個死丫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攔住她,抓回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司凡‘砰’的一聲踹開門,在屋内人還沒反應過來前出現在床前将灌藥的人推開。
“哎呦我的腰!哪個不長眼……”
婦人被推的踉跄兩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頓時氣急敗壞地吼出聲,待看清來人是誰時,驟然失聲,而後跪着行禮:“二娘子?夫人…夫人怎麼過來了?”
葉惠英沒有理她,垂首望着床上小聲呻吟的孩子,她已經從司凡那得知這孩子名叫司睿,明明四歲多了,但看起來卻隻有兩三歲的模樣,兩隻小手抓着腹部的衣服,瘦弱的小臉蒼白到泛着青色。
葉惠英心底罵着真是造孽,手中拿着錦帕想要給孩子擦脖子和下巴灑的黑色水漬,結果後背突然被撞了下。
“不許害我哥哥!”
葉惠英揉着被撞得有些疼的後背,看向出現的人,小女孩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趴在床邊護着床上的人,警惕地望向屋内的所有人。
小荷回過神,趕忙上前将小女孩拉到一旁:“八娘子,這是夫人,她是來救七郎君的。”
“真的?”小女孩瞪大眼,然後又立馬否認:“小荷你騙人,她不是三嬸嬸,我沒見過她!”
“司念。”司凡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你是司念吧,我是二姐姐,她是二嬸嬸不是三嬸嬸。”
葉惠英跟着說道:“對,我是二嬸嬸,二嬸嬸已經讓人去找大夫了,大夫來了你哥哥就不會痛了。”
司念小手抹開遮眼的亂發,看看葉惠英又看看司凡,抿了抿唇:“我沒見過你們,你們…你們不讨厭我和哥哥?”
下一瞬,婦人的聲音就又響起:“夫人!他們是災星啊,萬萬不可碰到他們!”
她撐着地想站起來攔住夫人,結果又被葉惠英一把甩開。
司念眼圈一紅,往小荷身邊靠了靠,她不知道災星是什麼意思,但除了小荷,他們都讨厭自己和哥哥。
突然司念感覺到一股溫熱,然後自己就落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雙手無措的放在身前,渾身僵硬着被人抱起,從爹爹去世後再也沒有人抱過她。
司凡抱着司念,看向地上跪着地人,整個小院攏共就五個下人,除了小荷,剩下的竟都沆瀣一氣。
葉惠英聽到她的話,眉心皺的快要夾死蒼蠅:“她真是瘋了,翠蘭讓人把她們和那個小厮都趕出去。”
翠蘭應聲問道:“要仗罰之後再發賣嗎?”
仗罰?發賣?
葉惠英先是愣住,而後反應過來這些人是賣了身的奴仆,而她是掌有她們賣身契的主子。
她側身茫然地看向司凡,遵紀守法活了大半輩子,打過人但還真沒幹過人口買賣的事情。
司凡安撫地拍了拍司念的後背,對翠蘭點了下頭:“發賣了吧。”
兩個小丫鬟頓時面白如紙,紛紛求饒。
桂嬷嬷蹭地站起身,喊道:“奴婢沒有做錯事,奴婢一直照料七郎君和八娘子,剛剛奴婢也隻是想幫七郎君治腹痛,是八娘子一直在搗亂。”
司念大聲反駁:“不是!是她讓哥哥腹痛,她還給哥哥喝黑黑的水,小荷說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