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閣幾乎無人知,但淩雲镖局卻是家喻戶曉。
淩雲镖局總舵落在汴京,分舵諸多,幾乎遍布整個大晟。
镖局背後人是誰沒人知道,因往日承接達官貴族、富商巨賈的護送任務很少出過差錯,所以很快就在汴京站穩腳跟。
一刻鐘的時間,兩人便下完了所有台階,徑直進入中央最大的那個房間,閣主掩唇打了個呵欠,而後走到房間内唯一一張長榻上坐下。
他懶散歪在榻上,擡手轉動榻邊的夜明珠擺件。
霎時間,木質齒輪聲傳遍整個房間,房外交錯的銀絲也随之動了起來,每根銀絲上都挂着個一指長的小竹筒,随着銀絲的滑動從各處房間彙聚到兩人所在的房間。
齒輪聲停下時栾紹行的茶水也堪堪煮好,他先将茶水放在閣主榻上小方桌處,之後才走到房中央取出木匣遞給閣主。
栾紹行猶豫開口:“蔔建章兒子蔔九死在了七彩樓,大理寺已查明,是七彩樓雜役所為。”
閣主擡手在木匣内撥了幾下:“死就死了,那老東西不見得會多在乎,與七彩樓無礙。”
栾紹行:“倒不是因為這個……”
閣主擡眸看向他,待栾紹行将今日大緻經過及刺殺之事都說了一遍,才問道:“有懷疑之人?”
栾紹行點頭:“線人傳來消息,怕是與歙州…有關。”
閣主嗤笑了聲:“我還以為他們要窩在歙州一輩子。”
栾紹行:“屬下已命人私下盤查七彩樓人,定會很快揪出……”
閣主擡手止住了他的話:“不要打草驚蛇,找到人先盯着,尋機會給大理寺遞些消息,我也想看看他們來了哪些人,又藏在了什麼地方。”
說完拿起一支小竹筒,打開後取出裡面卷起來的箋紙,邊看紙上的内容邊端起茶杯潤口。
不成想,茶水剛入口又被全噴了出去。
栾紹行生怕是茶水出了問題,趕忙上前查看:“閣主……”
臨到跟前才注意到閣主雙眼瞪得極大地盯着手中地箋紙,就連面具都難遮掩他的震驚。
栾紹行松了口氣:“是什麼消息?”
閣主聞言先是看向栾紹行的臉,然後視線下移至他的腹部。
栾紹行見他的目光還有向下的趨勢,略不自在的向後退了一步:“閣主?”
閣主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箋紙遞給栾紹行,搖了搖頭不欲多說,從木匣中取出一支新的竹筒。
栾紹行一臉疑惑,低頭看向手中的箋紙。
‘殿前司諸直将虞候羅餘與妻争執,被妻譏諷無用,一氣之下揮刀自宮!’
栾紹行:“……”
‘嘉貴妃欲溺死姚昭儀狸貓,被秦淑妃攔下。’
看完這一張箋紙閣主眉頭微擡,有些不解:“她怎麼又開始不安分了?”
當看清下一張箋紙時,了然出聲:“原來如此。”
‘王與元欲結親。’
官家子嗣算是稀薄,現成人的僅有四位,太子殿下、端華公主、玉容公主以及嘉貴妃所出的康王、而王家正是嘉貴妃母家。
月前元老将軍應召回京,以傷為由至今未入宮複命。
閣主手撐着額頭斜倚在榻上,淡淡道:“既是傷重,就該好好閉門休養。”
話落轉瞬又笑了笑,慢悠悠道:“紹行,元老将軍半生戎馬、保境安民,身為被庇佑的大晟子民,我們理應送上一份心意。”
……
翌日,鐘惟安正在伏案撰寫七彩樓案的申狀文書,廳事門大開着,左丘錦慢悠悠晃了過來。
鐘惟安頭都未擡:“你要是很清閑,就去幫淩雨追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張制版相當熟悉的小報就被放到眼前。
左丘錦握着收攏的折扇,從最上方幾個大字處劃了過去:“少卿,你确定沒得罪過汴京朝聞錄的東家?”
鐘惟安看着面前醒目的大字。
‘驚!七彩樓奪命夜,神秘女子辨出兇手竟是他!大理寺少卿被踢館該何去何從?’
他唇角抽動了下,目光轉回申狀文書上,看向不久前剛寫下墨迹還未全幹的‘司家二娘’四個字。
鐘惟安将小報拂開:“我不知道他們東家是誰。”
小報隻對七彩樓命案的大緻緣由及結果誇誇其談了一番,并沒有提及案情細節,所以鐘惟安也沒再管,提筆蘸了下墨汁便繼續寫申狀文書。
左丘錦一臉不信:“我不信,這東家分明是與你有私仇,你自己看看,全篇下來隻有你被點名道姓。”
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轉着折扇繼續道:“這半年多以來,每每提到大理寺就沒好事,而每每提到大理寺,就必然有你這位大理寺少卿,我都感覺他們是不是在大理寺安插了人,不然怎麼什麼事情都知道?”
鐘惟安手下未停:“你要是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左丘錦向後一靠,索然道:“這不是查不到嗎?都開了半年之久,雖多是用化名,但明眼人也能看出說得是誰,按理說得罪的官員世家不算少數,怎就能讓他存活到現在?”
鐘惟安被他吵得心煩,面無表情看向他:“楚開濟的碎嘴子長到你身上了?”
“……”左丘錦抿緊唇示意不會再出聲。
鐘惟安剛要收回視線,就見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又怎麼了?”
左丘錦擡手指了指他握筆的右手,鐘惟安低頭的瞬間恰好看到筆尖一滴墨汁垂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墜在‘司’字的下方,然後墨汁緩緩向四周滲去,漸漸浸染了整個‘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