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發大了,這場冷空氣來得突然。
三田不得不換了件暖和的衣服,随後拿上了把門口的傘出門,準備回趟家。落雪的早間含着濕氣,風吹得人臉疼,三田卷了卷圍巾,她将她自己裹住才覺得輕松。
然而進了小區,先看見的是潮濕的角名倫太郎。
薄白的雪霧裡,青年就那般站在路燈下,他朝着某一處住宅的方向出神,背影蕭瑟。
不知道是站了多久,手邊是燃燼的煙,三兩的煙蒂在旁招顯了心中的不甯靜。
在三田的記憶裡角名是不抽煙的,他有心事。
這般想着她不由得走上前幾步,将傘高過角名、為對方撐上。女人的腳步停在安全社交外,偏移的傘面沒有遮住她,後背不會便黏上了雪花子。
“哥?”
熟悉的聲音引得角名轉過身,他在雪中停留太久,失溫導緻動作緩慢。三田就此對上了對方發紅倦怠的眼圈,蓦地心一緊,關心也随之出口。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其實還沒有想好,面對三田的時候應該說什麼,做什麼,他隻是想現在就見到她。
于是也這樣做了。
青年下意識攥住了對面人的手腕,過冷的溫度激得三田發顫,她想抽手,卻又顧忌角名明顯不好的狀态忍下。
傘面再次籠罩住三田,距離驟然拉近,是角名主動走了兩步,如此兩人都在一個傘下。
他習慣的做撐傘的,她也習慣的松手交予對面,但這樣的習慣是過去的。
做出舉動後兩人都有明顯的停滞。
時間真的會沖淡感情嗎?感情也真的可以被忘記嗎?倒轉時光回到過去,他們似乎一直一樣。
三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難免為角名擔憂,慢半拍的開始拿下圍巾,還是做出了關心的動作。青年的體溫實在不正常,唯恐對方會因此着涼感冒,哪怕她不應該做。
角名未曾動過,甚至順從的低頭,溫暖回籠了他的理智。
可滿心滿眼的想法全是——他想不清醒的放肆一次。
角名微微俯下身,低低的念了一句,“绯夏,你還可以喜歡我嗎?”。如若沒有意外,沒有阻攔,他們本可以擁有幸福的,他也本應該是她的丈夫,沒有佐久早、沒有宮侑。
三田一怔,猛然擡眼看向角名,心跳一時快得失常。對面人的眼中不是她曾以為會發生的厭惡,也不是恐懼,而是她看不懂的濃烈情愫。
帶着低位的祈求,她微微迷茫,遲遲說不出,他也不給她退的餘地。
“再喜歡我一次,好不好”
沒有什麼比這兩句話更清楚了。
——但這一切不過是角名片刻遐想,轉瞬即逝,唯有指尖殘留的顫抖感讓他心緒翻騰。到底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他太了解她了,在這個時候的表白是給她的困擾多一些。
這不是個好時機,角名清楚地明白,他隻是長久地望着三田。如若眼神可以表達心意,那他的心意她能聽見嗎。
“我做了一個噩夢”
“什麼夢?”,三田下意識跟着問。
角名的眸光泛起,語氣極盡溫柔,恍惚裡三田被勾弄的再次沉淪,以至于移不開眼。
他有一雙漂亮的多情眼睛,沾染幾分情緒時總牽動人心,那般望着你總會平添遐想與妄念。
這邊佐久早剛出門就撞見了這一幕,想也沒想的上前拉開角名,将三田護在了身後。
深擰眉頭沖着對面,然而對方的視線卻一直在三田身上,連一分也沒給到佐久早。
“绯夏”
三田後知後覺角名現在沒有自稱哥哥,她不知道短短的一天是發生了什麼,明明此前通話還是得體的——現在的青年帶着一股萬事無所謂的破碎感,似乎是隻要她一個動作一個答案,他就可以徹底的不管不顧。
就像是現在他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但三田卻聽見了。
她凝望着角名的眼神,心神起了動搖,于是後知後覺她并不是真的割舍開。這樣的認知讓三田自己都無措,那股苦澀的藥物開始在舌尖上蔓延,而很快佐久早一個側身擋下。
看不見的時候,她方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她是我的妻子”,佐久早将妻子兩字咬的很重,眼神也沒有了前幾天詢問角名時的那般請求,當下的敵意尖銳。
現在的角名心思太好猜了,一點都不掩飾的讓佐久早心驚,他不敢去想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唯恐三田真的在這個時候做出選擇。
角名并沒有回答佐久早,他隻是問了句三田,“那天我一直在等你,我們約好了雜煮不是嗎?”。
那天…
是那個新年,她倉促的被母親帶走,連角名發來的消息都甚至回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聽着他們獨屬的對話,佐久早抓緊了三田的手,腳步加快,他沒有勇氣轉過身去看妻子的眼神,隻想帶人離開。
古森總說感情是強求不了的,佐久早不知道原先的他是什麼選擇,但十九歲的他偏偏不想放手。
他已經想通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結婚——哪怕是強迫對方,哪怕是遭到她的讨厭,他都想去争、縱使她已經說過恨他。
如若是很難相愛,佐久早想那也沒關系,她可以一直恨他恨下去。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愛她更久的人了,他們要鎖一輩子。
隻有抓緊她,她才能看見他。
同樣地也不想放手的便是角名倫太郎,幾步追上按住了佐久早的手臂。
傘不知落到了哪裡,三人都在雪中。
瞬間氣氛凜然,他們互不相讓。
三田毫不懷疑他們可能會在下一秒打起來,這突如其來的發展讓她有些想歎氣。但見到角名後她還是想搞清楚,因為隐隐已經感覺到了那個秘密已經被角名知曉。
所以三田将手從佐久早的手中抽開。
這像是個決定,當身邊人松開手,做出選擇時便無聲傷害到另一個,被選的心歡,抛棄的落魄。
佐久早心口鈍痛,也松了力氣,他知道的就算現在在場的是宮侑,是宮治,她的選擇也不會是他。
我就這麼不得你的心嗎?
然而三田似有所感的回了眸,因此她沒有錯過佐久早的模樣,到底是心軟的給了句等會她會回家。看着佐久早肩上、頭發上融化的雪花,又惦念他平日裡喜淨的性子,多了囑咐。
不要着涼。
隻是兩句簡潔的話,佐久早就松了眉頭,好哄異常,若是現在古森在場定要怒其某人不争氣。
被這般眼神看得三田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順着被對方牽起手,手心多了個冰涼的觸感。
她看去,是一枚戒指。
還是他們兩個的結婚戒指,早在她死心的時候摘下的,也不知道佐久早從哪裡找出來、而青年的戒指還套在手上,縱使是比賽也沒有拿下。
細細想來佐久早戴了許久。
三田想抽回手,頭次感受到了佐久早的力量,他按得很緊,似乎是看穿了她的下意識動作。
這點細微角名并沒有留意,在戒指出來的時候他就暗暗攥緊了拳頭。
“你的戒指...忘在家裡了”佐久早再次為三田戴上。
他沒有提是三田主動摘下,含糊的用妻子忘了作掩護,隻朝着角名彰顯着什麼。
這番舉動角名也能看出來,他冷眼瞧着佐久早的行為,若不是知道他們即将離婚——佐久早看着清心寡欲,誰知道心眼這麼多。
角名惦念三田記着和佐久早的夫妻情分,不然這個當下他可以拿出這件事情敲打佐久早,顧忌身邊人到底是沒說。
他在意的是三田對佐久早有感情,那是他有目共睹的,因此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對方做出答案。
如若他不是被選擇的那個,角名壓下酸澀的情緒,縱使如此也依舊沒有退開。
指間的戒指存在感強烈,三田怅然間多分了注意,她還是跟角名離開,心裡也想好再結束就與佐久早說清楚。
剛剛的意動不過是過去的感情影響,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
隻是做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心口牽連、疼得厲害,她遠沒有那麼冷靜。